神秘而独特的中国古代山形水势图 ——以《耶鲁藏中国山形水势图》为例
发表于 2016-10-13 17:12
图一:南澳岛山形图
图二:南澳气水势图
中华民族悠久的航海历史创造了无与伦比的海洋文化。12世纪初航海罗盘发明后,航海家们逐渐发明和发展了一种具有我国鲜明特色的海图——山形水势图。但这种航海图向来为航海家使用和珍藏,外人难得一见,故有“舟子秘本”之称。其他如我们耳熟能详的《郑和航海图》、《海道指南图》和《琉球过海图》等,都称不上航海图,其实不过是一种大型航路示意图。我国古代真正的海图是一种被称作“山形水势图”的海图,因其传世极少又极难解读,知之者甚少。
北宋以来我国古代航海家远航大洋,他们到底使用何种导航手段达到航海目的地呢?在相关的文献中,我们知道航海家出洋航行时,除了依靠航海罗盘指引航向外,还有一种称作“山形水势图”的海图,它与航海罗盘相互配合,可以引导海船驶向大海而不迷航。如在明钞本《顺风相送》及清钞本《指南***》等针路簿中,都可以看到“山形水势图”的文字部分,而山形水势图却被删节了。所以,长期以来,对航海技术中至关重要的航海图问题上,科技史研究者们都语焉不详。直到1980年,章巽先生出版《古航海图考释》时,我们才大约知道“山形水势图”的“长相”。但是,这套有69幅山形水势图的海图因为是从古旧书店中寻获的,无法确认其真正的用途,所以,整理和研究它的章巽先生在出版这套山形水势图时,也不敢贸然断定它就是古代文献中提到的“山形水势图”,只能暂时冠以“古航海图”的名目,希望将来有其他山形水势图的出现来证明它的真实用途,还它以本来面貌。所幸的是,最近在美国耶鲁大学斯特林纪念图书馆中发现了该馆收藏的一套我国明清时期的航海图册,可以用来与章巽先生的古航海图进行比对,可以证明古文献中描述的“山形水势图”确实是存在的一种海图,从而解开了我国古代航海史中的一个难解之谜。
这套收藏在耶鲁大学斯特林纪念图书馆中的我国古代帆船航海时期的海图,是1841年鸦片战争期间被英国海军从我国一艘商船上劫掠走的。从收藏的现状看,这套航海图由122幅“山形水势图”组成。除个别图件略有残破外,大部分图形和注记文字都能辩读。每幅海图约长38厘米,宽约30厘米,海图中用墨色勾勒出大陆岸边群山或海中岛屿的山形剪影并适当加以晕染,有如国画中的水墨山水画一般。航路上的海底深浅、底质情况、航行方位和里程以及航行注意事项等用毛笔书写在图中相应的位置。书写的字迹生涩草率并不讲究文法,行文口语化,这些注记文字基本由只有火长看得懂的航海术语构成,其中还夹杂使用了一些简笔字和自造的异体字,不讲究语法结构,字句极其简练且带有浓郁的闽南方言特色。当年英国侵略者劫掠走后,只知道这是一套中国航海家正在使用的航海图,但中国航海家如何使用它进行导航,英国人无从知晓的。这套海图经过一百多年辗转,收入耶鲁大学,到1974年始有中国学人在图书馆中发现它,但囿于航海史专业的限制,对它的研究一直进展缓慢。不过,它的庐山真面目毕竟已经展露出来,最近几年,这套海图开始引起科技史研究者的注意,对这套海图的研究多了起来,相信通过对它的深入研究,为我国古代航海史的研究,海上丝绸之路的探索,中国海洋文化的认识都将起到积极的作用。
一般认为,我国古代的航海图是从航海罗盘发明后开始绘制的,到元明时期已经非常成熟。从保留至今的明代《顺风相送》等针路簿中可知,帆船航海时期掌握航海罗盘的火长是依靠航海罗盘和航海图进行导航作业的。火长手中的航海图在古代文献中往往被称作“海道图”、“针路图”或“航海图”等,而实际上,火长是根据航海图中主要以描绘山形、水势为主,故将它更形象地命名为“山形水势图”。由于其专业,因此显得深奥,古代文人整理相关文献时,往往不识其中的道理,且复制起来又较困难,所以,今天我们所能见到的古代文献如同明人张燮的《东西洋考》那样,都不见了山形水势图。又如针路簿《顺风相送》和《指南***》等这些航海指南书,因为整理抄录它的人对山形水势图复制、刻印“望而生畏”,也都仅保留了“山形水势图”的图名和文字部分,由于从图中辑录出来的文字缺乏逻辑关系,使人无法在缺乏海图的情况下解读文字中的信息。如今耶鲁收藏的这套海图,从它的特征和外观形态上看,它确实就是古代文献中所记载的山形水势图。它与章巽先生收集整理的那套古航海图不同的地方是,它保留了山形水势图最原始的状态,且未经他人转绘、修饰,弥足珍贵。
现在,我们拿章巽图与耶鲁图进行比对,就会发现两套海图中有一半的海图是可以重叠的,可见它们具有同源性。章巽图共69幅,覆盖的范围为我国的沿海地区,最南面到被称为“南澳气”的东沙群岛。而耶鲁图除了章巽图覆盖的我国沿海海域外,北面扩展到朝鲜半岛,经朝鲜海峡,经对马岛到日本列岛;南面通过“南澳气”向后延伸至我国南海的西沙、南沙群岛,绕过越南南部海域,到达今曼谷湾,涉及到东南亚大部分海域,其覆盖的海域较前者大了一倍还多。拿它与章巽图比较,发现章巽图是从类似于耶鲁图这样的海图上转绘而来的,这也与章巽先生收购该图于古旧书摊并非第一手的情况一致。由于转绘者不谙航海,对海图中描绘的山形水势奥妙和重要性不甚了了,转绘中有随意描绘和美化的现象,并将其认为不重要的注记文字简略掉,从而导致解读困难。而耶鲁图是在航海的海船上即实际应用中被英国人劫掠走,是航海家手中正在导航的航海指南,保持了海图的原始状态。从这一点上说,耶鲁图的价值要高于章巽图。
那么,什么样的航海图才是山形水势图呢?我们选取这122幅山形水势图中的两幅南澳岛及东沙群岛的海图介绍给大家,了解一下我们的先辈们是如何用它进行航海的,其中折射出来的就是我们祖先创造的海洋文化。如图一,这是一幅广东、福建交界处南澳岛海域的山形水势图。帆船航海时期,南澳岛位于航路上非常重要的航段上,南来北往的海船都要经过它,并以其作为重要的参照物。在这幅海图中,可以看到对南澳岛主岛走向有精确的定位,即东北、西南走向。当海船位于“丑癸”方向观测南澳岛时,掌握航海罗盘的火长见到南澳岛的形状应该如图所示,也就是“山形”如果是如图的话,船的航向就是正确的,同时也就可以依据山形的相似度来判断船位。
再如图二,就是前面屡次提到的“南澳气”的水势图。“南澳气”是我国古代航海家对今我国东沙群岛的总称,因其位于南澳岛的东南方向上故名。南澳气不在主要航线上,但却是航路***别需要注意的航段。来往东南亚的海船因偏航进入这片海域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航海家都很注意如何避开这片海域,一旦进入后又该如何驶离,以保航行安全。除了在针路簿上有对它的特别描述外,在山形水势图中,更是清晰地描绘了南澳气的岛屿、沙滩、暗礁的分布情况以及该海域的水深、底质等水文情况。如图,这里的岛礁露水部分不是很高,火长不能依靠“山形”来导航,而是通过对这片海域的岛礁走势和水流、水深状况的描绘达到警示和引航的作用。这幅海图上,注记部分描绘了南澳气三座主要岛屿的走向和方位以及岛屿之间的海底底质情况,唯一的航路在图中注明“中门可过船”,并提醒火长在引导航船经过这段航路时,要注意这里“流盖多,水甚急”的特殊水文状况。航路中海域的海洋深浅、海底底质、流速快慢等就构成了海图中“水势”部分。
这里介绍的图一主要是以“山形”为主,图二则是以“水势”为主,将这两幅具有典型特征的海图综合起来,就是我国古代航海家手中“山形水势图”的庐山真面目,就是古代文献中所谓的山形水势图。
至此,我们已经有理由认为耶鲁大学收藏的这套山形水势图和章巽先生收藏的那套古航海图就是失传已久的山形水势图。耶鲁图虽然没有图名,更没有制作者,但它在我国古代航海史研究中的地位极其重要,为了研究和叙述的方便,我们不妨根据这套航海图的本质及其收藏的现状,将其命名为《耶鲁藏中国山形水势图》。
山形水势图仅是我国古代海图中的一种,另外还有许多名目的海图,就像前面已经提到的《郑和航海图》一样,形式不一而足,丰富多彩的海图构成了我国古代海洋文化尤其是航海文明绮丽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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