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澎列岛海峡口的枪声
发表于 2019-01-30 15:35
1995年8月至1996年4月底,作为船长,我服务于香港M船公司的一条7500总吨的小型集装箱船B轮。该轮船速仅13节(约24公里/小时),常年航线天津—青岛—神户。1996年三月船公司改变本轮航线开始服务于高雄—香港—厦门。
1996年3月29日晨船抵香港集装箱码头开始装卸作业。海员们在我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忙碌在各自的岗位上。海员们都抓紧一整天的时间轮流上岸采购物品给妻子儿女带上一些港货,采购欲甚为高涨,以了却思乡心切之情。船将在晚上21点半开航驶往厦门。返航厦门后有部分海员家属上船与自己的丈夫团聚,虽然短暂但情意绵绵,顺便叫家属带回港货,其感情融融,这就是海员罗曼蒂克的生活!
然而,我的心情无不担忧二副设计的航线,据报连日来在南澎列岛海域时有海盗出没。根据船舶吃水和海图所标水深,我与二副设计了一条介于大陆与南澎列岛之间航线。按时间推算船驶过该岛区大约在早晨6点半左右天已放亮,海员们已起床,白天通过是非区域在心理上较能承受,我如是想。
由于耳闻目睹,海员在防海盗的观念上已有准备。晚上海员们回船后就进行了全船戒备,马上进入防海盗和偷渡的应变中去。开航前的检查疏而不漏,两舷舯部接上高压水枪并绑牢在舷墙上,以对付海盗的登轮企图。
21:00时半香港引水员准时上船。
我与引水员交换了船舶操纵特性。
大副、轮机长从对讲机里报告船况正常,无疑点存在。
“好,前后解缆启航!”我下了第一道命令。
船离开了码头,调头后就进入航道。不一会儿到了引水站。
引水员与我握手道别:“船长,祝你好运,再见。”
引水员下船了,我指挥航行。过了一号浮筒后将指挥权交给三副,下驾驶台巡视全船防海盗准备工作。
晚上值防海盗更的是水手长、机匠长和大台服务员。他们分成船头、船舯和船艉,忠于职守在岗位上。消防龙头已在两舷备妥,接口牢牢地联接在阀门口上,只要启动消防泵,高压水枪就会喷出20米的强水柱,海盗们想轻易得手不太容易。为了对付海盗,海员们最近还进行了防海盗应变演习。我满意地返回驾驶台躺在驾驶台沙发上小睡片刻。
这是职业习惯,只要有情况,我无论如何在自己的舱室中睡不好觉,而驾驶台沙发上值班驾驶员一叫马上就能投入指挥。
驾驶台的两部ARPA视屏雷达(自动扫描避碰雷达)不停地扫描海面,驾驶员警惕地注视屏幕。海面上一片片渔船群,灯光照的海面像白昼一样。渔汛将大量的渔船集聚在东南海面上,变成了一个海上城市。雷达屏幕上的亮点像一只粘满芝麻的大饼,有资历的驾驶员也很费力地分辨物标和渔船。驾驶台静的只有雷达显像管线圈旋转扫描声,沙……、沙……。
00:00点,二副接班。海面无事,渔区安全通过,渔船稀疏了。
04:00点,大副上驾驶台接班。见我躺在沙发上,于是轻轻地和二副交接。“大副现在航向035度,航速12.5节,在雷达屏幕左边真方位000度、距离18海里处的一线亮点是大陆汕尾,我轮将以左正横8.5海里距离外通过汕尾,现在流向压向汕尾,请视况加点流压差,预计1小时20分后正横汕尾角。”二副向大副耳语。大副频频点头示意明白,船继续航行。
红霞弥漫东方一角,美丽的霞光下是祖国的宝岛——台湾,那忽隐忽现的台湾岛令我神往,我当了船长还没有去过。
听说公司的外派海员已经登岛了,还享受了台湾民间的热烈欢迎,参观了阳明山庄。因为是***的陵寝之处,没有政治头脑。还听说我、轮机长还受到了处分。
我和大副走出驾驶台吸吮海上空气,深情地遥望东北方的台湾岛。海面上渔船轮廓逐渐清晰、稀疏了。左前方的针岩头岛已在视觉范围中。按计划时间通过的估算不错上下。
突然,大副发现在不远的右前方1海里处集聚的三艘渔船散开了,正对着我轮驶来,一条渔船上放下了一艘小艇。它以高速直冲过来,大副急忙用望远镜了望,艇上无编号,六人身着中国武警制服持微型冲锋枪。
大副急忙将我叫醒报告这可疑的情况。我一抬手腕看了一下手表,现时6点17分,和大副一起拿起望远镜察看。前方小艇已在船舶前,小艇人员挥舞一块红布示意我轮停车。
我急忙拿起甚高频电话用国际通用的16频道呼叫:“前方小艇、前方小艇、前方小艇,请用电话联系,请你们告我意图,我轮将配合你们。”连呼三遍没有回答。
船与小艇相对位置还在接进。艇上人员还在高声呐喊,大副放下望远镜对我讲:“没见他们持对讲机,而且武警制服也衣衫不整,不像正规部队,船长怎么办?”
我表情严峻:“在未得到证实身份前决不停车,命机舱作好备车准备,船机动航行,必要时加速前进,海员身影禁止外露,防海盗值更人员撤回舱室,以防万一!”
小艇与大船右翼驾驶台平行了,船舷边强大的排出流阻挡了小艇的靠拢,一直保持在排出流外。我清楚船只要不停任何小艇接近,攀登是困难的。
大副拿起手提扩音喇叭对小艇喊话:“请你们出示证件和要我轮停车意图。”
隐隐约约听出小艇用广东话答:“我们是缉私艇,马上停车检查。”
我接过手提扩音喇叭:“我们是商船,海洋法规定商船不能在海上接受检查的,如果要检查请指明最近的港口,我可以听从你们的指挥,跟着我轮到港内进行合法检查,我轮呼号:‘3ELAB’,请你们的通讯部门立即电报指示,否则我轮决不停船!”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和须辩明小艇身份,我马上手写传真稿命电报员立即发送船东总值班员。电稿上写下:
“急电,本轮在06:20时,汕尾外海针岩头岛真方位351度、距离2.5海里处遇无编号武装小艇拦截,该艇人员身着武警制服和佩带微型冲锋枪,要求我轮停车检查,请紧急协查,回电!”
小艇继续用广东话向我轮喊话。
“为什么武警一点不会普通话?”大副疑心。
我答:“这证明小艇十分可疑,难道缉私艇会放在渔船上?”
“怎么办,船长。”大副焦虑地问。
“继续喊话我轮不停车,请指明港口实施检查。”我道。
大副刚拿起话筒对着小艇要喊话,小艇突然间向船艏方向一梭子扫射。
一串火舌溅落在前大桅中部。
又向驾驶台扫射。
“危险!大副趴下!”我大喊一声。
哗……,子弹从头顶飞过。
“海盗!”我立即拉响了全船警报:“全体海员注意,我轮遭不明小艇袭击,各就各位,打开两翼消防水龙,机舱尽量加速前进,其它人员进入机舱水线下防流弹击伤!”
两翼消防水龙立即喷出强流水柱,迫使小艇无法接近。
“全速前进!、左舵10!、向汕头港航行!” 我命令。
烟囱冒出一股青烟,推进器翻动掀起巨大的波浪,加速使船剧烈震动。
小艇被甩向后艉。
马上,小艇从左舷接近,但被水柱阻止了。
恼羞成怒的武装人员又向驾驶台一梭子扫射。
“右舵10!”我继续下令,小艇又被甩向后艉。曲曲弯弯前进与小艇周旋着,尽量躲避子弹正面扫射。
“报务员,请立即按国际通讯电码格式向附近港口和船舶发求救信号。”我将随手起草的电文交给报务员。
可是,施救系统反应太迟钝了。
一小时后船东总值班员来卫星通讯电话:“船长,现无法与有关当局联系,如果是缉私艇一般来说原则上让他们检查!”
“***的***,什么叫原则上?你懂国际法和中国海洋法?现在他们向我轮开枪了,武警会这样做?你看‘长胜’轮不是被穿了海上武警的衣服被劫持、被杀害的?”
我在卫通中回话。
“什么,向你轮开枪射击?”总值班员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儿才向我指示:
“不能停船,向最近的汕头港航行!我将向国内公安部门联系。”
我扔下话筒回头注视小艇。
只见小艇无奈地跟在后艉喊叫并不断向船上要害部位射击。一颗子弹“啸……”带着呼啸声穿透报房将一只防爆灯打的粉碎。
“注意身体保持低姿,小艇在右,驾驶台人员向左,避免伤害!”我向值班人员提醒。
船蛇行向汕头港,小艇还在追逐。勇敢的B轮海员临危不惧,以勇气支撑,孤立作战,镇静地、竭尽全力地摆脱危境,与小艇周旋。
马达声逐渐小了。“小艇好像熄火了。”舵手***腰向外看看后说。
“真的,小艇追逐已有一小时半了。”我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7点50分。”
小艇渐渐地被抛向远处,三艘渔船向漂浮的小艇驶去,其中一艘将小艇吊上甲板。
“继续观察,注意动态,大副用望远镜察看渔船,看看有什么特征、编号,留下证据备案。”
我叫大副记下过程,命水手长带水手检查全船,找出受枪击受伤点和程度。
“船长,小艇没有标号,前面的渔船的船名也模糊不清。好像是东南沿海的渔船特征。” 大副报告渔船没有编号。
水手长报告:“部分地方有多处弹痕,水密完好,弹着点正在点数,后告。”
我道:“快拿照相机,把渔船和小艇照下来交港方和警方调查,报务员向港方报告求救信号撤消。”
三艘渔船终于远去了,消失在视野中。
“续航,目地港——厦门!”
“经有关部门调查证实B轮在3月30日晨所遭到枪击事件纯属海盗行径。在 当时我公安部门没有像B轮我描述的缉私艇在该海域巡逻并对商船实施检查的行动。望在该海域航行的船只注意可疑小艇。若有B轮的类似事件,在未得到确切的证实前,请不要停船,免遭不测。公安部门将严厉打击海盗犯罪行为。当发生可疑船只骚扰时,各轮必须立即汇报情况,以便公安部门快速出击,打击海盗,联系 电话、传真和电传……。
XX港口监督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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