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尔克里克是一条狭长水道，印巴两国围绕它入海口附近海域的归属争论不休。生活在这一区域的两国渔民，一不小心就会因“非法越境”被捕。锡尔克里克海域因此被称为“海上克什米尔”。

“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一条生路”

      3个儿子在捕鱼时因“非法越境”被巴基斯坦逮捕前，芭比本·曼丹·玛杰锡娅和她的儿媳们甚至不知道，世上还有巴基斯坦这个国家。

      时至今日，这些从未上过学的女人对印度与巴基斯坦的冲突一无所知。“我只知道，我的儿子们是不会做错事的。”玛杰锡娅哭诉道。

      兄弟3人在狱中呆了一年，于2012年7月1日傍晚返回家中。玛杰锡娅心中的大石落了地：“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不过我再也不准他们出海捕鱼了。”

      丹迪是印度西北部靠近巴基斯坦古吉拉特邦博尔本德尔的一个滨海小镇，共有60多户居民。除了玛杰锡娅一家，镇上还有几户人家中的男丁，在锡尔克里克海域被巴基斯坦逮捕。

      锡尔克里克是一条狭长的沼泽地水道，长约100公里，一直延伸至阿拉伯海，将印度古吉拉特邦和巴基斯坦信德省分开。长期以来，印巴两国围绕着它入海口附近海域的归属权争论不休，至今仍未划定明确的界线，使得“非法越境”事件频发。

      拿丹迪镇来说，镇上的渔民经常试图靠近锡尔克里克入海口，在获得丰收的同时，也可能因“非法越境”被在海面上巡逻的巴基斯坦海军逮捕。

      据《印度***报》报道，许多渔船没有安装GPS（全球定位系统），即便有的渔船安装了GPS，渔民也不懂得怎样使用。在很多“非法越境”的案例中，印度渔民连呼“冤枉”，称自己的渔船是在夜间被风浪“驱赶”到巴基斯坦海域的。

      两国间的冲突让丹迪镇的渔民觉得自己成了“牺牲品”，稍有越界，便会遭到严惩——人被逮捕，渔船被没收。一条拖网渔船价值4.4万美元，是印度人均年收入的10多倍。

      博尔本德尔居民马德胡布海·索内里老人，一直为使渔民免遭逮捕而努力。他说：“每次出海捕鱼，我们都要面临见不到亲人和失去生活来源的风险。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一条生路呢？”

      这种风险并不是印度渔民独自承担的。据巴基斯坦《黎明报》报道，如今有200多名巴基斯坦渔民因“非法越境”被印度关押。

      对此，设立在巴基斯坦卡拉奇的非政府组织“巴基斯坦渔民论坛”负责人***·阿里·沙赫表示：“没有一个被捕渔民被证实是恐怖分子或间谍，为什么两国政府还要这样呢？”

“政府补偿”虚无缥缈

      无论在印度还是巴基斯坦，渔民都是很多人家的经济支柱。在像丹迪这种经济欠发达地区，很多人除了捕鱼，再无其他经济来源。一个渔民被捕，意味着他的家庭在经济上将陷入困境。

      杰格迪什是博尔本德尔的一个渔民，他被捕后，妻子坎塔靠为别人洗盘子过活，一家人的生活开销一减再减，两个女儿辍了学。现在，杰格迪什已经获释，但艰难的日子仍在继续。“他不敢出海了，我知道，他害怕再被捕。”坎塔说。

      更让杰格迪什和妻子发愁的是两个女儿的婚事。按照印度的婚俗，嫁妆的数量决定了新娘在夫家的地位。杰格迪什和妻子不愿让女儿带着一点可怜的嫁妆出嫁，“孩子们的婚事只有再等一等”。

      2007年7月印度第13届总统大选开始后，国大党表示，今后每个被捕渔民都将获得30万卢比（约合34775元人民币）的补偿。

      “渔民被捕后，他们的家人根本没有获得补偿，”印度海产品出口发展局官员吉格内什·维萨瓦迪亚说，“或许下次大选他们又会使出这招。”

      如今，古吉拉特邦每天只补助被捕渔民家庭50卢比（约合5.8元人民币）。“这笔钱勉强够果腹，但政客们对彻底解决他们的困难毫无兴趣。”维萨瓦迪亚说。

      “巴基斯坦渔民论坛”负责人沙赫表示，巴基斯坦被捕渔民的家庭面临着相同的困境。

      巴基斯坦信德省内政部辅助秘书贾玛鲁丁说，巴基斯坦政府没有出台对被捕渔民家庭进行补偿的政策。

      巴基斯坦卡拉奇市30岁的***·沙基尔要养活自己的4个孩子，还必须负担哥哥的4个孩子及大嫂的生活费用。沙基尔的哥哥2009年出海捕鱼时被印度逮捕。在接受美国《***》的电话采访时，沙基尔有一肚子苦水要“倒”：“我哪有能力抚养这么多孩子呢？”

      沙基尔在政府部门工作，为了补贴家用，他打算下班后去做零工，赚点“散碎银子”。

      “我们没指望政府会补贴，只希望哥哥能平安回来。”沙基尔说。让他和嫂子担心的是，被捕之后，哥哥音信全无。

被捕渔民病死狱中

      逮捕渔民后，印巴两国均不会通知渔民的家属。

      1999年，印度渔民纳瓦兹出海捕鱼，此后便没了消息。2006年，纳瓦兹的妻子哈米达收到了丈夫从巴基斯坦监狱寄出的信。

      此后，哈米达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去年秋天，巴基斯坦传来噩耗：纳瓦兹在狱中因病去世。几天后，他的尸体被送回印度。

      和古吉拉特邦居那加德县渔民拉姆拜·瓦拉相比，纳瓦兹的遭遇或许并不算最坏。

      2012年春，55岁的瓦拉因病死于巴基斯坦监狱，尸体被长期存放在卡拉奇的一座太平间里。

      “官方说有些程序要走，但这种事情如果拖延超过48小时就是不可接受的。”民权组织“巴基斯坦—印度人民和平与民主论坛”成员、印度人贾汀·德赛说。

      巴基斯坦渔民也有类似的遭遇。德赛举了伊布拉西姆·马拉赫的例子。马拉赫是巴基斯坦信德省的渔民，在出海捕鱼时被印度逮捕。2010年9月，他在狱中病死。半个月后，狱方将他草草掩埋。

印巴活动人士携手拯救渔民

      渔民的悲惨遭遇促使印巴两国的活动人士携手，“印巴联合司法委员会”就是一个以推动两国被捕渔民尽快获释为目的的组织，由来自两国的8名退休法官组成。

      巴基斯坦最高法院退休法官纳斯尔·阿斯拉姆·扎希德是“印巴联合司法委员会”的一名成员，在他的努力下，2012年6月27日，300多名被关在卡拉奇马里尔监狱的印度渔民获释。经扎希德安排，这些渔民乘坐装有空调的巴士，一路颠簸6个小时回到印度。

      这些印度渔民回国时，扎希德曾接受《***》的采访。他表示，希望尽快促成仍被关押在马里尔监狱的131名印度渔民获释。“不过到那时，还会有印度渔民被我们逮捕，印度也会逮捕更多我们的人。”

      对扎希德等巴基斯坦人的努力，印度活动人士德赛心存感激：“我们的巴基斯坦朋友为印度渔民做了更多工作，印度必须有所回报。”

      渔民被捕后，验明身份等一系列程序会耗费一年多时间。

      扎希德清楚，自己所在的“印巴联合司法委员会”只是一个咨询机构，并无任何权力。“没人听我们的。看着那些渔民和他们的家人无端遭受痛苦，实在让人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