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大学教授:郑和下西洋是“大航海时代”前奏
发表于 2015-11-20 11:40
来源:中国海洋报
“大航海时代”与“地理大发现”
所谓“地理大发现”最初是指1492年由哥伦布开始的,达伽马、迪亚士、麦哲伦等航海家在欧洲以外地区所进行的地理探索。在相当长的时期里,“地理大发现”等用语频繁地出现在全世界各国的中学教科书中,中国人自己编写的世界历史教科书也不例外。其实,类似“地理大发现”等所谓的各种“发现”,都是站在以欧洲为中心的立场上的,因为只有从欧洲人的角度来看,关于美洲和东方的这些知识才是全新的。
20世纪90年代初,日本学者首先提出“大航海时代”一词,台湾学者亦认为此词较之“地理大发现”要更“中性”和“温和”。笔者认为“大航海时代”这一用语比较合理,建议中国所编的中小学教材,都将“地理大发现”替换为“大航海时代”。
“大航海时代”使东西方地区隔离的状况开始解体,西方和东方分别跳出地中海和东亚海域的局限,面对了整个世界。“大航海时代”之后,世界海陆知识的范围空前拓展,东西方传统的地区性海上贸易,由此演变为面向世界市场的全球贸易。文明舞台限于亚欧大陆的格局归于终结,东西方开始进入了一个互相认识的全新时期,文明的冲突与交融渗透到了全球的各个空间。
郑和下西洋改变“大航海时代”前东西方交流特征
以欧洲人为主导的“大航海时代”,拉开了开辟全球海上新航路的第一幕。
早于哥伦布远航87年的1405年,郑和第一次奉使出洋,之后连续7次下西洋。其中,第4次~第7次下西洋,到达的地区比前3次更远,由东南亚、南亚,拓展到西亚和东非,1416年底到达东非海岸,即今天的摩加迪沙还有索马里境内。这较之元代中国帆船经常出入的肯尼亚沿岸,又大大跨进了一步,到达了前人所未知之地。可以说,郑和下西洋也有着寻找和开辟新航道的意义。
“大航海时代”之前,东西方交流的主要特征,一是交流的范围是区域性和地方性的,如东亚区域、地中海区域;二是交流的主渠道是陆路而非海路。陆上交流主要依靠骆驼、马、人力,海上航行基本上是近海航行。海上交流只是陆上交流的补充,航行线路都表现出对陆地的强烈依附性。
而郑和下西洋已经开始部分改变这种特征,不仅改变了以陆路为主渠道的交流方式,也部分改变了长期以来所实行的近海航行,在印度洋采取了远洋航海,不仅横渡了孟加拉湾、阿拉伯海,同时也创造了横渡印度洋直航非洲的纪录,可见郑和下西洋已体现出“大航海时代”的某些新特征。
郑和下西洋留给全球航海史的遗产
有人以为郑和下西洋是人类历史上的壮举,但终究昙花一现,未能在中国开启一个新时代。但无论从理论还是实践方面,郑和下西洋都给后世的航海知识史和全球航海史留下了丰厚的遗产。它连接了太平洋和印度洋,往返于东南亚、南亚与阿拉伯诸国之间,积累了丰富的解决和判断船舶的地理位置与航行方向的经验。
船队中有专门放置指南浮针的针房,负责使用罗盘,以及按照针路指挥行船的技术人员。船队通过各色旗语进行联络,以吹号、敲鼓、放炮互通信息,夜间通讯则采用灯笼作为联系方法,还通过训练信鸽建立起与本国之间的传递信息的系统。
在遍历东西洋的过程中,郑和船队对航经各地洋面的深浅、海水的颜色、海洋生物、海底情况和潮汐涨退,有了精确的测量和认真的观察,留下了关于太平洋、印度洋多方面的海洋知识,为后世认识海洋、利用海洋提供了丰富的资料。
《郑和航海图》是中国最早不依附于航路说明而能独立指导航海的地图,该图涉及大陆和岛屿岸线、浅滩、礁石、港口、江河口,沿海的城镇、山峰,陆地可作航标的宝塔、寺庙、桥梁,航线及其方位等,对于沿海各个地区的海洋形势,航向、航程、航道深度该图都相当详细的描述、标注,此外还配置有天文导航专用的“过洋牵星图”。该图是代表前大航海时代世界最高水平的航海图,为后来航海图的绘制提供了范本。
郑和第4次下西洋访问过的莫桑比克沿海,已到达南纬33度以南接近好望角之地,没有郑和所开拓的太平洋和印度洋的航路,欧洲人无法这么快到达中国。正是郑和下西洋为16世纪~17世纪数以千计的西方传教士的直接来华做了交通上的准备。传教士所带来的海外世界的新内容,也为明清中国人重新理解世界、认识海洋奠定了基础。郑和下西洋为“大航海时代”新航路的全面开通,开辟了太平洋至印度洋航道,加快了通过海路将全球联成一个不可分割整体的速度。
“大航海时代”尽管是以西欧为中心的航海探险活动,但其影响却是全球性的。航海探索使人类知识空前地拓展,人类呈点状分布的已知世界,由此而相互衔接,形成了面状分布的已知世界。在我们聆听雄壮的“大航海时代”主题交响乐时,请倾听由郑和下西洋吹响的这一交响乐的前奏曲。
(作者邹振环 系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上海郑和研究中心研究员兼副主任)
评论 (0人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