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背后的朝鲜 ——一个中国香港海员的日记
中朝网注:本文选自中金网(现名和讯网)“财经大家谈”,参校首都在线、万维读者网路的同一文章。 中朝网对文章的文字表达作了修改,[]内是改字。图片爲中朝网所加,西海水闸、高丽参选自朝鲜出版物交流协会1998年售品目录,明太鱼(狭鳕)选自FishBase,作者Michael Gjernes, Archipelago Marine Research Ltd.(加拿大)版权所有,《摘苹果的时候》(1971年)选自《摘苹果的时候》VCD(大连音像出版社2002年版),《卖花姑娘》(1972年)选自《卖花姑娘》VCD(中影音像出版社2002年版)。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十几年了,最近总在罎子上看到关于朝鲜的见闻,我觉得有必要把她写出来,因爲,我的经歷一般旅游者是不会看到的,那是假***后面的朝鲜。 我曾经是一名海员,一名在香港公司(中资)工作的海员,那是1986年夏天,我们船连续去了朝鲜的清津和南浦两个港口,所见所闻至今令人难忘。 第一站:清津 远处看见城市了,朝鲜我们的“兄弟”,小时侯总认爲朝鲜很美,生活很好,但,现在呢…… 这就是清津,一座飘扬着浓浓黑烟、灰濛濛的城市,对了,这是工业化的标誌,起码,我们在70年代以前也一直这样认爲吧。 清津,坐落在朝鲜中部,日本海沿岸,往北是罗津。 1986年4月27日上午9点半到达朝鲜清津,11点,内锚地抛锚,联检,抄关。 抛锚、靠港总是挺麻烦的,正车、倒车来回折腾,驾驶台来电话:机舱漏油啦!我和二车(国内叫“二轨”——大管轮)赶紧跑到船舷,海面飘着大片的“油花”,我们跑上跑下一通乱查,一切正常,见鬼,那来的“油”?回到船舷,“油花”已经没有了,紧接着,船又开始倒车,在倒车翻起的浪花里,大片的“油花”又出现了,仔细看,塬来海面飘着一层矿粉、烟灰之类的东西,这个城市出产镁矿砂,我们也是来拉这玩意的,港内、港外还有100多条中国船在等着,都是空船来的,因爲,朝鲜要还债,而装货过来的很少,只有几条苏联船。 代理(负责外轮在本国的一切事务的人)上来第一句话就问:你们是拉货过来吗?我们回答:没有。代理脸上充满失望。 紧接着,边防来检查,把我们叫到餐厅,他们自己下去检查,只有船上管事(船上职位一种)陪着,不过,只检查香港人和其他外国人,中国人的房间不查;查房间,在共产***家有,而臺湾70年代以前也有;我们在上面也没有闲着,他们要挨个查体温!我至今不明白入境检查爲什麽要查体温?! 1986年4月28日下午4点5分动车进港,5点40分靠港完毕,完车。 不过,朝鲜让人亲切的也有,她是唯一一个代理和我们说中国话的外国,而且是东北方言。
吃过晚饭约5点30分,我们一行在朝鲜代理的陪同下前往清津友谊商店,因爲我们是外国人;走过码头,一片昏暗,只有几盏灯,只有高高的挂着金日成的画像的地方灯火通明。 落日余辉下的清津竟然也是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烟尘的味道,污染极其严重;记得一个西方人说:北京一个从不抽烟的人的肺,与欧洲一个一天抽一包烟的人的肺是一样的;那朝鲜的清津呢?岂不是人人都在吸毒? 坐车来到友谊商店,这是一个大院子,有门卫把首[守],显然,朝鲜人是进不来的;一直跟的很紧的代理,这时却突然快步走进大楼,把我们扔在后面,来到大厅代理正在往裤裆里塞着一袋东西,见我们已经跟上,赶紧拉平衣服,我们走过去,看到柜檯内有一隻特大号的塑胶桶,里面装的是一大袋(化肥口袋那麽大)白糖。 在朝鲜有海外关係的,生活应该还不错,因爲,在清津的友谊商店,我们看到了几个衣着、表情绝对不一样的朝鲜人,估计是从海外回来,正在买电视机,日本叁洋电视正在播放山口百慧的告别演唱会的录像,不对,我们发现了一个问题,叁洋电视的包装盒上写的是中文,而且是简化字:“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专用”,看来这玩意是在中国大陆攒的。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没意思,上街。 出了院门,来到街上,同行叁人。 你是说,我们爲什麽这样自由?对了,这要解释一下,在朝鲜,所有外国人里面,中国海员是最自由的,可以随便走,其他的,即使是苏联人也不行(朝鲜代理说,苏联人一见到朝鲜姑娘就往上扑),也就是说,平壤以外,只有两种人,戴像章的朝鲜人,和不戴像章的中国人。 爲什麽?说来话长,当初,老金决定一旦自己死了,就传位于小金,并在党代会上作出决议,参加会的中、苏代表大爲不满,中、苏两国党和政府开始对朝鲜冷淡关係,后来,中国首先打破僵局,邀请小金到中国访问,紧接着,***回访朝鲜,其中就有访问码头的活动,朝鲜高兴之余,作爲回报,决定允许中国海员自由出入。 反正,我们是走到了街上,而且,没有朝鲜同志陪同。 街道很黑,有路灯,但绝对照不到地面,一条大路,左右各有一熘鬼火似的路灯,在这两熘“鬼火”中间走,肯定是路,旁边很可能是沟;我真奇怪,即使在中国最差劲的时候,我们也还有在路灯下打牌、下棋的习惯,而朝鲜的路灯竟然象一堆明亮的星星,而在星光下是看不见棋或牌的。当然,在这黑黢黢的城市里,绝少行人,不远处,有一对男女在黑影里徘徊,偶尔,有一抹灯光从楼群中闪过,一个死寂的城市。
走吧,还是回去吧,一个没有商店(都下班了),没有酒吧,没有电影院的城市,简直就是对海员的惩罚。 第二天,1986年4月29日,早晨,阳光灿烂,起码,太阳这个大“路灯”不归朝鲜人管,看看阳光下的朝鲜吧,朝鲜,其实应该念zháo[zhāo] xiān,朝日鲜明的意思,据说出自《诗经》。 上午,这个城市总算有了点生机,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没有表情,甚至见到我们连头都不擡,当然也没有惊讶,更没有好奇,一个可怕民族,一个被彻底***的民族,但愿在他们麻木的表情里,还压抑着热情。 我们几个沿街寻找商店,杂货店,空空的货架,有几件做工粗糙的毛衣,而且是上肢伸开挂在货架上,显然是样子,一些锅碗之类的日用品,仅此而已;而且,朝鲜的商店的屋顶根本就没有安装电灯的设备,一般商店天一黑就关门,不过,理髮店、修手錶的需要灯光的商店,居然屋顶也没灯,也是,鬼火似的灯泡安在屋顶也起不了什麽作用,所以,这些商店竟然是用臺灯给客人理髮、修手錶。 百无聊赖的我们,决定去坐朝鲜公共汽车,我们根本没有朝鲜货币,拿着几张港币就爬上了汽车,然后很主动的拿出从100元港币直至1000元港币的各种纸币买票,售票小姐摇着头,一个朝鲜老者,显然认爲小姐摇头是不买票不能坐车,立即拿出一大张车票,象咱们单位的饭票,开始往下撕,显然在朝鲜车票也是发的,只是要看级别什麽的;然后,几个戴着红领巾的孩子给我们让座,面对这些瘦弱、苍白、灰头土脸的孩子,我们这些膀大腰圆、挺胸凸肚傢伙开始客气起来,真的,那可是发自内心的客气,最后那几排座位一直空着,一到站我们立即逃跑,然后一路伸头探脑的走回码头。 1986年4月30日零点30分装货完毕,共15000吨镁矿砂,卸货地点中国南京,白天平仓,下午5点离港起航。 1986年5月7日到达南京,下午一点靠码头,此地位于栖霞山与燕子矶之间,叫新生圩(wéi)。
1986年5月12日离开南京,傍晚6点20分离开码头,下个港口朝鲜清津。 1986年5月18日下午叁点到达清津,傍晚6点30分港外抛锚。 1986年5月22日上午9点动车进港,10点半靠码头,完车。 1986年5月23日中午11点半装货完毕,离开清津,前往上海。 第二站:南浦 1986年5月31日早晨7点卸完货,9点离开码头,11点出吴淞口进入长江,下个港口:朝鲜南浦。 1986年6月2日上午8点到达朝鲜南浦港,港外抛锚。 1986年6月3日凌晨1点联检,5点进港,9点靠港。 朝鲜人联检查体温的毛病依然没变,凌晨1点多,把我们迷迷煳煳拽起来体检,简直***有病。西海水闸
南浦,朝鲜第一大港,进入港口之前需要过一道船闸,估计是爲了防南边的潜艇什麽的,船闸很窄,我们船载重吨是15000,所以到[倒]无所谓,朝鲜人对他们的南浦船闸很是自豪,自称“世界第一”,进入一个国家的内锚地、港口需要当地引水,所以在朝鲜引水指挥时,我们对他们的吹牛只是听着,生怕他们不高兴在[再]出事,一个同船的北京船员和我说,他们上一条船来这里时,朝鲜引水一边吹着牛,一边就把船和船闸来了次“亲密接触”们那条船载重吨是45000,对于南浦的小船闸来说是太宽了;他们船长是香港人,该煺休了,差不多是最后一航次了,结果出事了,气的老头直掉眼泪,拿出一大堆全世界各地的船闸照片,也顾不上礼节了,冲着朝鲜人大发其火,你们这是什麽世界第一?看看人家的船闸,哪个不比你们好?!
不过我们还是很平静的进入了南浦,我们将在此地装12000吨水泥,货主说,朝鲜水泥必须经常浇水,不然就完蛋,所以最好是修码头用,常年泡在水里估计能好点。明太鱼(狭鳕)
南浦,显然比清津大多了,市面也热闹的多,海员俱乐部(友谊商店加餐馆,我们也是如此)在港口内,中国海员来了按规矩朝鲜方面招待我们吃一顿饭,香港佬也沾光一起撮了一顿,不过,饭菜却极差,几条“明太鱼”,一瓶啤酒,“明太鱼”是一种鲚鱼般大小的鱼干,长相、顔色、口味、硬度都象木头,而朝鲜啤酒很苦,招待会上朝鲜同志说,我们可以带你们去参观平壤,但需要每人交25美金,因爲你们都在资本主义的船上干活吗[嘛];结果我们一致决定:不
此地我们依然可以上街,每天成帮结伙的出去乱逛,所有商店、学校以及一切开门而没有站岗的地方,我发觉我们象驱虫剂,走到那,那里就安静了。一次,我们实在没地方去了,看到一所学校,操场上有不少人在打篮球,我们决定和他们来场友谊赛,结果,我们一走进学校,本来热闹的操场,立刻安静了下来,一个人都没了,莫名其妙的我们在操场上大唿小叫了一番,只好撤煺。高丽参
走出港口不远,有一个专门给朝鲜有“海外关係”的人供应外匯商品的商店,里面全是中国货,文具、饼乾等;不过,南浦这地方有好东西,海员俱乐部里,有正宗的高丽参买,因爲高丽参在北朝鲜开城附近出的才是正宗,朝鲜人当时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中国已经变了,只以爲中国依然和他们一样的穷,当我们去买高丽参的时候,居然不愿意拿,结果,一个福建佬怒吼着拿出几张1000元的港币挥舞着;第二天,海员俱乐部里商品全都加上了中文标签,其中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报纸包,上面写着“熊胆,2000朝鲜元”;当然,我们也没有让他们失望,60支、80支(只一斤有多少只高丽参,按中国老称的一斤,大概是600多克)的高丽参买了许多,第二天晚上,朝鲜人就背了许多高丽参、***干上船推销,自然又是一番大丰收,谁说朝鲜人不会做买卖?这些常年接触“老外”的朝鲜人,还是很有经济头脑的嘛;而我不光买了几盒高丽参,还发现中国茅臺酒便宜,因爲国内当时已经涨到200多元人民币一瓶,而朝鲜还是折合人民币30多元,哈哈,我一气买了6瓶。
闲来和朝鲜代理聊天,此人一口吉林方言,我们怀疑是志愿军留下的,我们对朝鲜市面上居然看不到任何电器、家具的日用大件商品颇不理解,他告诉我们,那些都是分配供应,哎,我似乎看到了我们的影子。 在此地,我们第一次看到朝鲜电视,彩色的,而且看到了朝鲜第一部电视剧,9集,讲金日成在中国东北感化土匪的事,整部片子哭天抹泪的,没什麽意思,而第二天再打开电视,居然一点影像都没有,正在奇怪,那个吉林口音的朝鲜代理,非常不好意思的说:我们的电视是隔天才有,塬来如此;后来我们去俱乐部看朝鲜电影,5美金一次,船上有个朝鲜族同胞,交涉一番后,说:只有《卖花姑娘》、《摘苹果的时候》两部片子;这?这还是我小时候看过的朝鲜电影,怎麽如今还是她?只好不看。 《摘苹果的时候》(1971年) 《卖花姑娘》(1972年)
朝鲜去的多了,你会发现,朝鲜大街上很少看到青壮年男子,就连我们船边看舷梯的都是一个半大孩子,真的,那还是一个没有枪高的小男孩儿,码头里不时见到站岗的,都是些大姑娘,哇,有一个很漂亮,我们总想过去搭话,香港人警告我们:她会开枪的! 后船上一个东北人说,他看过一本画报,上面有一张照片,金日成坐在中间,旁边站着几个女人,下面介绍写:金日成首相及其夫人;后来,我们问朝鲜代理,朝鲜是不是可以一夫多妻?回答说,也不是一夫多妻,只是一个单位里,那些不漂亮的姑娘会默默的帮助其他漂亮的姑娘……我们再让他解释,他封口不谈了。 1986年6月15日凌晨完货,6点25分动车离港,7点30分抛锚,完车。11点45分动车开航,下午2点过船闸,卸货港:中国厦门。 如果说,1982年我第一次到苏联时,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他们还不如我们,而这一次,我只是觉得:“可怕!”因爲,那是我们的过去。 如果,一个人,爲一己之私利而统治一个国家;如果,一个国家,爲一人之私利而运转;那,真的很可怕! 自从朝鲜归来,我不再埋怨我们的政府,因爲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不,是曾经错了,而现在她在改正错误,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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