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追忆亡友阿贝船长的座谈会正在进行中。
会议庄严肃穆。
忽然一个中年汉子闯了进来,手持一张放大了的照片,举在众人面前。顿时会议躁动起来,继而抽泣声此起披伏。
照片上,一位躺在担架上的老人,脸颊紧紧贴在船舷的桅索上······,一架救援的直升飞机在头顶盘旋。
这张“大洋里的最后一吻”的照片出自一位海员之手,躺在担架上的老人就是阿贝船长。
事情发生在一九八四年四月,大西洋上。
初春的比利时安特卫普港一派繁荣的景象。
阿贝船长给妻子写了最后一封信:你最关心我的身体,确实不能和过去相比。但是还可以,这次回沪,我想配些药,然后到一个不大熟悉而又安静的地方,休息一段时间。我想主要问题在于休息······。
此刻,阿贝在欧洲一家著名造船厂。新建造的“香河”轮正在“整装待发”等约下水。
夜色浓重,高大的树木,塔式教堂,长颈搬的大吊车消融在夜幕中。
明天是“香河”轮正式下水的日子,轮船下水的三项隆重仪式:签字交船,轮船命名,升旗登轮,每一项都不能忽视。
船员进入梦乡,天将破晓。忙完一天工作的阿贝拿起笔给妻子写信:“明天船将下水,十分忙,不及详做回信······,我在外会小心身体。”
二个多月前,在上海一幢闹中取静的公寓里,阿贝病了,重感冒加心衰症。医嘱“绝对休息”静养。此刻,他要去欧洲接“香河”轮。
四年前,阿贝在上海胸科医院确诊:“风湿性心脏病,主动脉狭窄伴瓣闭合不全。”
可是,阿贝离不开船,坚持出海。担任“香河”轮船长途中八天八夜未下驾驶台,归来未到家门口,久久坐在那里,无法踏上楼梯。病历上这样记载:
出洋两个半月归来,心悸气短,脸色发灰,口唇黑紫,有心衰症状,给予强心针,吸氧治疗······。
当医生知晓病情稍微稳定的阿贝,又要去接“香河”轮时。连连摇头:太危险,不能去!
阿贝考虑到,“香河”轮是条集装箱船,集装箱船运输是项新工作,要搜集摸索经验。
被感动的医生知道阿贝的脾气,再三叮嘱:“接船不能太累,注意休息,办完接船手续乘飞机回来,千万不能驾船,身体已无法承受海上长时间的颠簸。”
医生选配了七种药,并把病历译成英文,便于去国外就医。
“香河”轮接船工作顺利完成。更繁重的装货和航行任务摆在阿贝面前。
阿贝时而在驾驶台,时而在甲板,时而在机器舱,完全忘了医生的“坐飞机回来”的忠告。
人们说,阿贝为大海而生,为大海献身。
一九四九年春天,上海黄浦江迎来解放的炮声。年轻气盛的阿贝从上海美浙商船专科学校毕业了。阿贝北上东北营口,在一条小型木机帆船上做了实习生,凭着一只破旧的磁罗铁,“去天津,过烟台,跑青岛······”开始了终生不弃的航海生涯。
校友们这样评价阿贝:短短的五十九年,他在海上度过了三十六个春秋,担任过十六艘远洋船船长。到过四十多个国家八十多个港口。可谓:“船迹天涯无悔恨,甘愿于海伴终生。”
此刻,阿贝已病入膏肓;心脏在超负荷运转着。
那时,阿贝总是与船员在同一餐厅吃饭,然而,脸色蜡黄,双脚步履蹒跚的阿贝不得不让人把饭送到船长室。
阿贝匆匆吃上几口饭,坚持爬上驾驶台,板着手指一五一十地算计着“香河”轮返航的日程;过埃及塞得港,挂靠香港维多利亚湾,抵达上海黄浦江······。
“香河”轮驶进开阔的海面,轮船行驶相对平稳。
松了一口气的阿贝喃喃地说:“我要休息一下,请转告船医,晚上可以给我打葡萄糖了······”。声音越来越细,越来越低。
陡然,阿贝脸部肌肉猛然抽出起来,面色变及红紫······
“香河”轮的无线电报发出了“嘀嘀嗒嗒”的紧急求救电报。
一架西班牙直升飞机紧急降落在“香河”轮的甲板上。
人们簇拥着把阿贝抬到直升飞机门前,在直升机门打开的瞬间,阿贝突然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海员兄弟,含着泪水,吃力抓住“香河”轮的舷墙,轻轻地吻了过去······。
直升飞机起飞了。顿时,“香河”船上哭声一片。
阿贝再没有回来,到“一个不太熟悉而又宁静的地方休息了。”
一九***年秋天,阿贝驾船来到亚得利亚海畔,见到了正在这里访问的***总理。
阿贝对周总理说:“一辈子不离开船不离开海洋。”
阿贝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大洋里的最后一吻”留给航海人太多的记忆和感动!
后来,航海传记作家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为航海而生,为航海而死”的航海家。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离开大海;地道的犹太人和***徒哥伦布,出身葡萄牙莎贵族的麦哲伦,,“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好望角”之父迪亚士,“毁誉参半”的英国船长詹姆斯·库克,明朝昆明人三宝太监郑和······。
中国当代具有代表性的航海家阿贝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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