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岁月无声
“你们回去吧,外面风大,我去了。”我回头,透过后窗向父母望去,他们站在门前,看着我乘坐的车渐行渐远,直到转过墙角。这样的场景,已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重复了无数回。
疾驰的高铁你慢点开,我的心跟不上。
“喂,妈。我到上海了,已经上船接班了......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情,先不多说了,明天就要开航了,会很忙,就不给你们打电话了......我们去欧洲,要三十多天才能到,如果路上能收到信号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嗯嗯,我知道的。”
大船直入东海,顺风南下,穿越台湾海峡,进入中国南海。我们这群人,生在陆地行在大海,“行云流水”间,领略世界每一刻经度的白天黑夜、日升月落。
信天翁不知从哪里开始,便夜以继日地在前方领航,它们的一生90%时间都是在飞翔。南海的飞鱼被来历不明的庞然大物惊起,跃出水面,振翅滑翔,四处逃窜。信天翁如战斗机般一个侧身,俯冲而下,紧跟其后,优美地摆动着身姿在波峰浪谷间追逐,精准地低头叼起飞鱼,迅速抬头直上,沿着一段完美的弧线回到空中,将飞鱼咽入腹中。信天翁在适应生存法则的进化中完成了一套精彩的空中表演。
每次经过新加坡都要在锚地作短暂的停留以供补给。对面的建筑群光彩夺目,这个华丽丽的城市,不身临其境你都能感受到她如阳光般辐射出来的繁荣经济。一个身居航运要塞的弹丸之地,活生生印证了本杰明·富兰克林说过的那句话,“没有一个国家因为贸易而衰落”。
马六甲海峡里面船只熙来攘往,川流不息,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貌似棕榈油的味道。忽然之间风起云涌,阴云密布,电闪雷鸣,颠覆青天白日,好似末日来临。突如其来的暴雨,是经过马六甲的船只必须接受的洗礼,好让船只们焕然一新地进入下一个大洋。
十二月的北印度洋,风平浪静,海面光如明镜,天边的云层映衬在海面上使海和天完美无瑕的连接,看不清水天线。万物皆有灵性,大船轻轻拂起波浪,优雅地推向两舷,小心翼翼前进,不忍撕破这光滑的绸缎。甲板上忙碌的身影,无人顾及大洋的馈赠,因为危险往往隐藏在美丽的背后:前方,就是索马里。近年来,索马里名声大噪,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这个处在北印度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国家,世界上神秘的海盗,在这里发扬光大。我们在动物世界看到一匹斑马被猎狗围攻扑倒的景象都不禁会让我们心生恐惧,更何况现在我们是就是那一匹即将穿越猎狗领地的斑马。那时候,全身的神经都是清醒的,望远镜一直紧握在手,雷达调到最灵敏状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敢轻易忽略一丝的风吹草动,谁都不愿经历被洗劫一空的惨痛。虽然有军队的护航,但也难以对付四面楚歌的糟糕情况,还是会有掉队的斑马。
“喂,爸啊......嗯有信号了,我们快要进入红海了.....没事,我们没有遇到海盗,有军队护航的,不用担心......”年过半百的父母,已入霜鬓中年,每天背朝黄土面朝天,庸庸碌碌大半生。他们赶不上时代的潮流,只能甘居泥涂,把希望寄托下一代,放手让我们在外自由地驰骋,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在挂念我们。
一支优秀的船队,能够在风雨中辉煌65年,得益于良好的船艺得到脉脉相承。红海,习惯性地成为了航路中高空作业的选点。水手们身绑安全带,携带一桶枇杷膏似的钢丝油,徒手爬上20多米高的克令吊,踩着颤颤巍巍的钢丝,如猴子般在来来回回的钢丝之间上下左右穿梭,用双手一寸一寸给枯竭的钢丝抹上生命的滑油。我伫立驾驶台凝望他们,看到早年的自己,筋疲力尽地从克令吊上滑下来,面对浑身上下几乎要蜕皮才能去除的油渍,束手无策,行尸走肉般往回走。回望那些年,拿着微薄的薪水,钻进臭气熏天的污水井里和污泥滚打摸爬;在凌冽的寒风中冒着被摇入海里的危险给甲板货加绑链条;在赤道烈日下蹲在高达50℃甲板上敲锈刷漆;冰天雪地泡在沁骨的海水里昼夜洗舱......可谓尝尽酸甜苦辣。那些年是真苦,我一直记得那段在黑暗中成长的日子,那是在日后说起时连自己都会被感动的日子。“任何一位优秀的船长,都是从这样的日子里走出来的”,怀着这样的想法,我坚持走到了今天。
在新年的钟声里,大船驶出红海,经苏伊士运河,横越地中海,穿过直布罗陀海峡,乘风破浪冲过比斯开湾,进入英吉利海峡,抵达目的地:法国。北欧的冬天,太阳起的太晚,睡的太早,虽然没有时间去浪漫之都崇拜埃菲尔铁塔,但我也能在郊区小镇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法国,我太想太想能够在这边生活了。“喂,妈.....嗯,我们到法国了.....有啊,下去逛了逛,买了点吃的....这边很漂亮啊,比我们家还要漂亮哈哈......我们还要去比利时,过年差不多应该在那边了吧......”
到了比利时,这些工薪阶级在免税店挥金如土,大肆购买所谓的奢侈品,“大家买,我也买”这就是他们的消费理念。似乎也就欧美这些听起来高大上的国度,才能买到他们以为货真价实的商品以此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事实确实如此,在无论经济还是文明都领先于自己国家的地方,花钱能买到诚信,大多数人都会买单。与此同时,码头工人正已高效率的工作将收集起来的欧洲淘汰物打包装船,运往非洲。那些廉价的二手汽车、家具、服装、器械......对于毫无生产力的某些非洲国家是来多少受多少,以之换取的则是他们的不可再生资源。不用为他们感到悲哀,因为我们自己也曾干过这种勾当。
“喂,妈。你们年夜饭吃了吗......哦,我们还没有吃呢,我们这里才早上九点,我们的年夜饭大厨他们已经在准备了......那只猫还乖吗?......呵呵呵呵,今天你也要给它烧一条大一点的鱼啊......老爸在吗......”电话迟迟不舍挂断,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的多逗留一分钟,也正如电话那头所希望的。逢年过节,身处异国他乡,我们冷暖自知。餐厅的年夜饭虽丰盛,可就餐的人心不在此,便少了该有的气氛。
动物世界给我的心理倾向,让我觉得非洲是一片热土,当我踏上的时候,季节原因,它也没那么热。肤色让我们在这里格格不入,或者说还可以有那么一点“耀眼”。但是在一个码头城市看到这样的异类他们又似早已乎司空见惯,可还是会被一群可爱的孩子簇拥着。比起欧洲那些高贵血统,非洲人民倒是更近人情。他们热情地我们招呼“CHINA!CHINA!”在非洲,CHINA 这个词已经逐渐演变成FRIEND的代名词。他们亲切地同我们坐到一起交谈,谈婚姻、谈家庭、谈工作甚至还会涉及国事。在我看来有点多管闲事,但从他们的言行举止和动作表情里流露出纯洁的友善,却没有让我感到一丝厌恶。善意,没有国界,不分种族。
载着从非洲大陆割下来的“宝藏”,回到地中海,辗转各个国家装卸货。快速的周转,让我们身心疲惫,房间的热水冲不走一身的疲倦,唯有回国的讯号,才能带来一丝慰藉。
回到上海已经过了春暖花开的季节,远去的春风带不走一点离愁别绪。风雨同舟六个月都是百年修得的缘分,足以让我们彼此情深义重,挥手便是歧路,不知何时才能再同船。我们微笑着迎接新的同事,掩饰心中的落寂向回家休假的同事挥手告别。
“喂,爸啊。嗯,我们回来了,在上海......还要再出去一趟,去巴西,差不多要四个月,到时候就可以休假了......我这边比较忙,半天都走不开......”
船舶完成了世界上80%的国际贸易,这个世界因船舶而美好,航运不能停止。我们放弃享用船舶给世界带来的美好,背着为世界美好付的出代价,一次又一次扬帆起航。中国南海已是风和日丽,西沙群岛的信天翁更加猖獗地捕捉着飞鱼。新加坡继续用它五彩缤纷的夜景炫耀着它的繁荣。马六甲海峡依旧弥漫着那股从苏门答腊岛飘来的怪味,暴雨还是必须接受的洗礼。
六月初的印度洋风生水起,蓄满力量的季风推波助澜,风与波的激荡愈演愈烈,我们艰难地摇曳前行,历时17天浩浩荡荡跨过波涛汹涌的印度洋,可是困难重重,犹未尽:好望角,是连接南印度洋和南大西洋的唯一航道,正处咆哮西风带,加上非洲大陆的峡角效应,终年狂风恶浪,数百年来饕餮了无数的生命和财产。
好望角如期而至,咆哮的西风吹响了战斗的号角,狂风呼吼着在海面上肆虐,划出一道道白色的泡沫带,掀起一个个轩然大波。力风惊人,巨浪滔天,勇敢无谓的航海者,驾驭钢铁之躯,勇往直前,气势如虹击碎巨浪,破碎的浪花被抛向几十米的高空,粉身碎骨,碎末随即召唤狂风袭向驾驶台,瞬间将我们笼罩在漫无天日之中。散落海面的海水立刻重组力量,拧成一只巨人的手臂,越过舷墙,涌上甲板试图将她挽入水底,她奋力甩身,挣脱磨爪。愤怒的海水不屈不挠,汇聚一道移动的堤坝,卷土重来,将她推向谷底,第二道堤坝立刻顺势而上,吞噬了整个船头。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海底的沉寂的残骸,听到了生命的呐喊......终于,她一声怒吼,再次力揽狂澜,一个鱼跃腾出水面!
面对这样触目惊心的场景,我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五年前,那是我第一次经过好望角,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魔爪撕裂的了钢铁之躯,海水贯穿她的身体,受伤的她在黑夜里苦苦挣扎,那是一个魔鬼般的黑夜,二十六个人的生和死插肩而过。那一张张惊恐的脸和无助的眼神,我始终没有忘记。
越过山丘,雨过天晴,云淡风轻。她疲惫的身躯在慵懒的阳光下,安然地倘徉在南大西洋上。右边的鲸鱼惊鸿一瞥,拍起的巨浪转瞬即逝。驾驶台接到卫星来电,是二副家属打来的:“麻烦转告二副,孩子出生了,是个儿子,母子平安”。当我把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一时失语,眼眶湿润,但愿他是喜极而泣。命运总是在我们脆弱的时候,捉弄我们,若是不能看到自己孩子的出生,不能呵护在床的妻子,不能陪伴孩子的成长,不能分享他们的欢颜,不能分担他们的哀愁,我不禁悲从中来。我再不忍心看到那因不能回家见老父最后一面而在驾驶台一侧默默流泪的景象。孤独,是一颗值得理解的心灵,而无人理解。所有的悲伤只能汇聚成泪,流入大海。听,海哭的声音。
命运残忍地挥砍着岁月,留下的伤痕,逼迫我们在未来的日子里更加坚强。甲板上的少年,天马上就要黑了,你怎么还不回来?你是留恋天边的晚霞还是有心有悲伤之处?
清晨,雾色朦胧,前方隐隐约约能看到蜿蜒起伏的墨影,那不是云,那是陆地!已有人端着手机在驾驶台两侧搜寻可怜的信号,收发已如隔了一世的问候。
一声震碎山河的汽笛,唤醒里约热内如的早晨,在整个城市的注目下,大船缓缓进入港湾靠泊。中国人民的智慧结晶和劳动成果历经35天的艰难跋涉,跨越半个地球,终于抵达目的地,支援城市的建设。
应该是小时候动物世界给了我太多来世界的诱惑,才让我踏上万里旅程来看看这个神奇的世界。离开巴西,我们沿着南美洲东岸,跨过赤道,找到奥里诺科河深入委内瑞拉的热带雨林。这片完全在水和森林覆盖下的土地,滋养着一群看似土著也略带一点现代的居民,沿河能看到他们许多简陋的草屋,偶尔袅绕的炊烟说明他们也不是吃生肉的。独木舟是他们的双脚,不管大人孩子都划着木舟,看到200米的大船,孩子们是那么开兴,奋力挥舞着手上的木浆,像在赛道边观看比赛那样给我们呐喊助威。几个热血澎湃的年轻人则开着摩托艇,追过大船,像一群船头冲浪的海豚,尽情地表演,时不时张开双臂大声呼喊他们的青春,好比中国90年代初开着摩托车在斜阳下狂奔的青年。
河道很长,朝着阳光的方向,我们在雨林里越走越深,直到看到的独木舟都寥寥无几了。由于没有助航灯标,夜间无法在河道里航行,夜幕来临前我们不得不在河道中间抛锚,等待天明。待锚抓牢船停稳,独木舟神秘地出现了,不一会儿从四面八方游来的独木舟就汇集了十几条,带着香蕉、鱼停靠在船尾。因为无法沟通,我们只好挥挥手上艳丽包装的洗衣粉。在得到木舟非常肯定的点头后,我们在一水桶里放入两袋洗衣粉吊下去,他急切地取出洗衣粉打量一番,然后在水桶里放入一大把小香蕉,足足有十斤!这种小香蕉皮薄,果肉香甜,实在好吃!其他独木舟用嫉妒地瞥了一眼那两袋成交的洗衣粉又迅速用渴望的眼神专转盯着我们,同时不停的划桨不让木舟在湍急的河水中后退,深怕错过了我们的招唤,希望下一个就能轮到他了。我们拿出仓库里多得成灾的生活用品和他们一一开心地交换。出于怜悯,给他们全部换了上来,好让它们带着MADE IN CHINA 愉快地回家,即便那些水果放在冷库里也吃不完......
“喂,妈。我在巴拿马运河了,过了运河再越过太平洋就到国内了,要二十多天,到时候就可以回家了......嗯嗯,我有事先不说了......”运河匝道的两侧满目疮痍,深深浅浅的划痕,记载了运河百年的历史。渺小的人类,用伟大的智慧,使几万吨的大船被层层抬升,然后又层层放下。最后一道闸门徐徐展开,太平洋之旅随之开启,通往阔别已久的温土。大自然却造化弄人,太平洋并不名副其实,远处传递过来的涌浪和驾驶台源源不断的航行警告,预示前方热带气旋的危险,我们不得不偏离航向,背道而驰,离回家又晚了几天。
太平洋是如此广阔,连海图都干净得只剩下经纬线。水天线已经连接成了一个360°的圈,圈住了我们的世界,十几天的航行,我们一成不变的处在这个圆形世界的中心,看不见船只,看不见军舰鸟,看不见夏威夷,只有白天黑夜在交替变幻着。世界如一张蓝色主题的油画,只剩下一只被遗弃的鲸鱼,朝着她心中的方向孤独地前行。
日落,让安宁的太平洋中心愈加寂静,海面上的微生物,平淡地漂浮了一生,轻轻一碰就能荡出一抹蓝光。大船驶过,它们如梦初醒,久禁复苏,在螺旋桨的激流中尽情狂欢,船尾呈现出一道如流星般明亮的蓝光尾迹,在夜色中格外美丽。太平洋的中心,远离尘世的骚扰,空气一尘不染,透彻了最繁华的夜空。广阔的银河,将天球一分为二,繁星各自在两岸明灭闪烁,一览无余,酷似一只猫的眼眸。此刻的世界是一个能够容纳千万人的豪华大礼堂,所有人都在静静得等待着即将奏响的《天空之城》交响乐。
‘也许爱一个人的标志就是,遇到任何美景都在遗憾,为何你不在身边’。思念这东西,总是在孤绝的夜不请自来,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初次遇见的微笑;第一次共进晚餐的咖啡馆;两个人的沿海旅行;城市里骑过的单车,坐过的公交,逛过的商场,激情放纵的假日酒店;一周年,两周年,三周年;最后那个冰冷的电话。根深蒂固的记忆底片趁着夜色挣扎着从心底蜂拥而出,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被放逐在一片浩瀚的星辰。也许是因为在那些星星的背后,躲藏了太多痴男怨女的故事,日积月累,才有了今天的美景。
距离在海图上一格一格缩短,时间在海图上留下一个格一格的印记,海图已经更换至最后一张,我的成长历程又多了九万五千公里。这些年,在海上做出的选择,付出的努力,耗费的青春所换来一切不一样的经历,都将会是我生命中极其珍贵的财富,永不贬值。
“喂,妈。我们已经到天津了......我明天上午的飞机,下午就可以到家了......我这边还有很多工作要交接,先不多说了,回家再说吧。”
飞机在义乌机场缓缓降落,所有人脚步急促,涌向机场出口,那里芸芸众生,那里有他们想见到的人。多希望能看到熟悉的那张面孔,纷扰人群,用积累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温暖,给我一个拥抱。只可惜,时光之里山南水北,迎面而来的是一群热情豪迈的黑车黄牛。
“师傅,前面那个红绿灯左拐”。那是通往村子最后一段路,这个路口,终于有了红绿灯。记得上大学那年,走路去乡里坐公交,一辆出租车从后面经过并停下:“后生,去哪里?”“黄宅,多少钱?”“带你一程,不用钱。”上车后,他深沉地说:“这条路,应该走了有很多年头了吧。”是啊,这条一公里的路,真的走了很多年了:我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我都要走过它。在路边抓过的天牛、偷过的胡萝卜、摘过的蒲公英....我清楚的记得。它从一条蜿蜒的机耕路,拓宽到疙疙瘩瘩的石渣路,再到现在的水泥公路,我也清楚的记得,它边上的小溪从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因快速发展的工业变成一道垃圾堵塞、污水横流的臭水,再经历五水共治后又恢复到原有的美丽。那支被洪水冲来的树枝在溪边落地生根,现在已经能撑起一片绿荫。那片芦苇,经历多次灾难,依旧生生不息,在秋风中婀娜多姿。那个老农已白发苍苍,他看着我在这条路上一蹦一跳地长大,我望着他在日出而日落而息中慢慢老去。带着年复一年的春华秋实、夏日冬雪,这条路,我走过了20年。世界上再美的风景,也比不上回家这段路。
我已经看到了站在家门口张望的父母。
“爸,妈。”
浙江省海运集团有限公司 蒋旭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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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此文为作者多年海上经历,略经重组、修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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