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洋海员的故事 |
2007-7-12 10:24:18 |
“没有海员的贡献,世界上一半的人会受冻,另一半人会挨饿。”国际海事组织对海员这样评价。2007年7月11日,在中国的第三个“航海日”里,我们带您走进海员的真实生活 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忍受着晕船的折磨远航;与风暴、海盗作殊死的搏斗;在异国他乡,遭遇战争的阴云;在家里,还得面临妻离子不认的伤痛……这就是远洋海员的真实生活写照。连日来,我走访了南宁市远洋船的多名海员,感受到这个特殊群体生活的离奇和艰辛。 香港线 桂西船厂,一片水渍渲染的老宿舍。 邓凤仁是这里一名退了休的老船长。16年前,3216号香港线“处女航”,他就是这艘船的大副。直到退休他都没有离开这条航线。 邓凤仁说,香港的物价是相当高的,海员最怕的就是在异乡生病。有一次,船上的大副得了肠胃炎,已经7天无便,不得已进了医院。结果才住了一天,医疗费就花去了三四千港币。“医疗费大部分都是海员自己负担的,所以我们都不敢得病,如果是工伤,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啊!”邓船长感慨地说。 跑港澳线辛苦,但是收入却是微薄的。据了解,船员们每天的伙食标准是每天4.5元,“这在香港连青菜都买不到。”所以海员要自己再出4元才勉强混个饱。跑趟船,抽取的营运收入,除去油费,海关检查等费用也剩不下多少了。一船9个人,钱分下来就没有几个了。现在货源没有以前好,有时还会亏本。 跑香港这么多年,香港的繁华给邓凤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香港不愧有“***”之称。不仅在街道上灯光亮如白昼,在码头更是一派热闹景象。特别是在国际码头、现代码头,停泊着从世界各地开来的大船,就亮起各种信号灯,绚丽了香港码头的夜空。 这种繁华仿佛与船员无关。3615号船船长林石新感慨地告诉我,3615号船上共有9个人,常年日晒雨淋,船上的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这些“非洲人”整天都相互对着,“看都看烦了”。在港澳线一带跑船,除了靠岸加油、取得供给,对海员上岸的规定很严格,海员是不能随便上岸的,大多数时间海员都要呆在船上。 海盗 广西海洋运输公司,我见到了远洋海员李健。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已经跑了6年远洋,足迹到过东南亚、欧洲、中东的许多国家和地区。李健谈到出海的第一感受时说:“晕船。我们公司100多人只有几个人不晕,有的人黄胆水都吐了,还想吐,感觉码头都是旋转的。”李健第一次出海就是4个月,变得又黑又瘦,家里人都不敢认他了。 生理反应让人难受,而在海里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就让海员谈之色变了。 1997年金融风暴以后,东南亚经济一度衰退,马六甲海峡一带就常有海盗出没。李健他们的船经海峡时,有时是夜晚。船上就要派两个人值“海盗班”,一个晚上轮两次班,每个班4个小时。一旦发现有可疑船只跟踪,就要立刻拉响警报。让海员头疼的是,海盗一般都装备精良,有枪有刀。海盗船的动力推动比较先进,速度比一般的船要快上两倍,简直防不胜防。船员们手无寸铁,只能用消防栓对抗海盗,甚至免不了“破财消灾”。他认识的一位广东的老船长就曾遭遇海盗,海盗甚至对一些抵抗的船员残忍地割掉耳朵或者鼻子等***。 漂泊在国外的船员们,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把生死度外了,但还是有过许多惊心动魄的经历。 1998年海湾战争爆发,当时他们的船正从埃及运白糖到伊拉克,中途被如临大敌的美国大兵拦住检查,“当时头顶是直升机,旁边是驱逐舰,气氛很紧张。”经过一番繁琐的检查,他们的船才顺利被允许通过。 还有一次他们途经斯里兰卡,正逢斯里兰卡的泰米尔“猛虎”***组织和政府军交战。船员们亲眼看到了首都科伦坡最高的两座大楼被炸,其中一座的玻璃已经全没了。斯里兰卡历来与中国交好,所以对于中国的船只,斯里兰卡都尽量地简化了手续,很快地“PASS”(通过),使他们得以尽快离开,而其他国家的船只就不一定得到这种“特殊礼遇”了。 据船员们介绍,以前远洋船是不允许带家属的,2003年4月开始国务院颁布规定,允许带家属,但是现在愿意带家属出海冒险的海员几乎没有。 偷渡与台风 碰到偷渡者也是很麻烦的事情。1997年以前,偷渡到香港的现象比较严重,常有人会从香港“借”路到美国、英国、加拿大等国家。但是回归以后,去香港容易多了,偷渡的人也比以前少了。对于走远洋线的海员来说,情况就要比香港线复杂得多。除了防海盗,防偷渡也让人大费脑筋。船虽然在海外,但却是自己“移动的国土”,丝毫不得马虎。 有一次,李健所在的船,从欧洲的一个港口出发1天多,从船舱里揪出两个30岁左右的男子。他们是见船就上,到下一个码头就下,无论什么国家都行。 无论海员如何劝说,这两名男子就是死活不肯下船。海员们都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费了一番周折后,终于由两个船东代表通知水警把两个男子带走。 大多数海员都经历过台风,提起来仍然心有余悸。“无风三尺浪”,海上风浪之大令人难以想象。 海员梁钦汉说道,有一次他们的船出海,正要离开码头,才收到台风的通知,但是要回去已经来不及了,船只能努力地往前开,但是开了1个多小时,回头看时,居然还在码头的前面不远处。 跑远洋的船对台风的体会更是强烈。“大船怕涌,小船怕浪。”涌就是从海底涌上来的暗流。一般大涌最高可以有10—15米,相当于三层楼高,仿佛一排小山压过来。涌大的时候,有五六层楼高,船头就在海水里起伏不定。特别是在菲律宾一带就是风暴的发源地,有时船在那里简直寸步难行。 李健提起很有传奇色彩的“伊岭号”船。当时是广西最大的船,重达2.8万多吨。1998年在波罗的海,刚出海的“伊岭号”等5条海船就遭到了特大的台风灾难,由于风浪太大,救援人员根本无法靠近,“基本上就是自生自灭了”,与风浪整整搏斗了3天3夜,5条船只剩下两条,其中一条就是“伊岭号”。 异国他乡 在交谈中,李健告诉我,在他乡感受最深的、也觉得最亲切的,莫过于经过北欧时。 丹麦的人民对船员非常的关心,只要船一靠岸他们就会有人主动到船上来询问是否需要他们的帮助。他们还有市民自发组成志愿者到船上慰问海员。比如,送些食品、医药等。在国外,特别是在印尼,船员们常常看到华裔,那些华裔虽然很关心海员,他们往往叫祖国来的海员转卖啤酒给他们的,“他们在岸上做生意,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在深圳有个国际海员俱乐部,那是给来自世界各地的海员娱乐放松的最佳地方,但俱乐部每晚收费在200元以上,很多海员都只能是望洋兴叹了。 他有一次到丹麦的港口码头时,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开车到码头接船员到她家去游玩,而且一切都是免费的。他还说,北欧的海员俱乐部是不收费的,那里的环境非常的幽雅,没有人去打扰,很安静,是海员放松心情的最佳地方。 很多国家都有人们说的“***”,但李健说,中国的海员很少去涉及这些,因为中国的船只对船员的要求还是很严格的。 让海员最难忘的,就是在异国他乡突然碰到“黄皮肤黑头发”的同胞。每到一个地方,只要遇到祖国的同胞,海员们就像遇到多年的老亲戚一样。 跑过远洋的韦萧军说起一件事情,那是在加纳,韦萧军等一群海员在俱乐部喝酒时,碰到了在那里陪酒的***女子。她们毕业于北京一所著名高校。1年多前听信了南非“遍地黄金”的神话,不远千里偷渡到加纳,结果被蛇头扔下,又找不到工作,只能沦落为妓女,过着非人的生活。两位女子哭求韦萧军所在的船带她们回国,但是因为不合规定,他们也没有办法,现在他仍然忘不了那两个女孩子绝望的面孔。 海员的两怕 南宁市航运公司的老谢,从1996年后就不再跑船,但提到跑船人的故事还是百感交集。 上世纪80年代他跑内河,还用的是驳船,就是没有动力系统,需要靠机船拉动的货船,一个月才能梧州到南宁往返一次。而且八九十年代的货源比较充足,常常在家呆不到一个星期就又要出船。 老谢说,由于在家的时间太短,海员也有两怕,一怕孩子学坏,二怕妻子红杏出墙。由于常年跑船,与家人聚少离多,根本无法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看到孩子长大变样,都不认得了。而令他们心酸的是,孩子也已经不认得自己的父亲了。 有一次,老谢回到家,听到孩子稚气地告诉母亲:“有个陌生的叔叔到你房间去了。”他听后心里真不是滋味。海员的妻子因为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也不是什么新闻了。说到这里,老谢不愿再多说,只摇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谢现在正在和妻子分居。“早知道当时不结婚,一个人可能还轻松一些。” 航运公司的海员很多都是30岁以上才结婚。“跑船的哪有时间谈恋爱,而且姑娘也不喜欢我们跑船的,经常不在家,被窝还没捂热就又要出船了。”老谢苦笑着说。 跑远洋的海员80%都会喝酒。“喝酒是老船员传下来的规矩,而且船上生活太苦闷了,借酒浇愁!”老谢说,现在他不跑船了,酒也戒了。 3612号第二任船长胡国辉,从1992年开始跑港澳线的货船。10多年来,“早已经习惯了船上的生活”。胡船长淡淡地说。让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对子女的教育了,作为父亲,他没有时间照管孩子,家庭的琐事全都由妻子操劳,“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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