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秀兰/口述 林小宇/撰文 1957年的一天,越南海防市的天空格外的晴朗,海风轻轻地吹拂,白云静静地飘浮。 7年纸上传情 1960年的一天,一位年轻的中国海员来学校找我,说是由一位我认识的海员介绍来的。他第一次出国来越南,我像往常那样利用空余时间陪他到市区走走。这位海员不爱说话,与他行走在街上,他总是很拘谨,偶尔说话还脸红。他身材高大,皮肤白皙,没有一点海员水手的样子,一种好奇心让我更加关注他。在交谈中,我才知道他还不是正规海员,只是福建集美航海学校的一名实习生。那天我与他谈了很多很多,他更多的是在倾听,直到他上船离开,我还觉得有话要说。半个月后我收到了他的信,信中附上了他一张个人照片。 远航者终于有了爱巢 1967年6月26日,我与他的婚礼在他的家乡福建福州举行,一个月后,我要回到我在越南的工作单位——河内中华中学。他送我到火车站,神情凝重,眼里闪烁着泪花,我们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随着列车徐徐启动,从车窗里看到爱人离我越来越远,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谁知道,我们这新婚后一别竟然又是3年。
《远航归来》结良缘
我与华侨中学的同学一同到独立广场游玩,休息时,不知谁带头唱起了中国歌曲,尤其那首《远航归来》把大家带进了神往的境界:
祖国的河山遥远在望,
祖国的炊烟招手唤儿郎,
秀丽的河山绵延万里,
银色的浪花也叫人感到格外的甜香。
……
我们的歌声,引来了几位陌生的***,他们是从中国来的海员。也许歌词内容让海员为之动情,也许听到祖国的话语感到格外亲切,当他们知道我们是越南的中国人,就更加热切企盼成为朋友,其实我们对忽然出现的中国人也感到激动,更对他们的海员身份倍感新奇。
那天,我们带着中国海员游玩海防市。海防市是越南北方最大的港口城市和最大的工业城市之一,位于红河三角洲上,东临北部湾,西距河内104公里。市区沿京泰河左岸向两头延伸,除了陆地部分外,还包括一部分海岛,因此盛产名贵木材和珍稀动物,如白格木、乳香木、白叶头猴、金丝猴,附近海域盛产墨鱼、海虾、***、海参、鲸鱼、沙丁鱼、俄清等。距吉婆镇5公里的山上,有个名为“中庄”的山洞,横穿石山,洞中有新石器时代的遗迹。
我们不可能带中国海员走遍海防市所有的地方,我们只是在市区的街道上漫步,陪他们购买一些当地特色的纪念品,为他们作临时向导和翻译,但这些微薄的“地主之谊”却让中国海员感激万分,他们在离开时,除礼貌地赠送我们一些中国产的小礼品,还要求建立通讯联系,那是我们感到很有意义的一天。
从此,我们为海防华侨中学开创了与中国海员联谊的“先河”,每当有中国海员来信,大家都相互传阅,有时一起回信,或一位同学回信,海员们的信更多讲的是中国的发展,航海的见闻。当时能看到中国海员的信是一种荣耀,因为在我们的心灵里,海员给人以勇敢、浪漫的感觉,他们所说的故事让人沉迷,他们的经历充满着神奇。
这种跨国的友谊不仅停留在与几位中国海员通信,此外那些中国的“旧”朋友不时带来“新”朋友,而“新”朋友又介绍更“新”的朋友来,友谊的“长河”似乎越来越长,越来越宽,当时我在想,中国到底有多少船,有多少海员?
接待中国海员成了我们一项乐事,每当在教室上课,远处海港响起轮船进港的汽笛声,我们就知道今天又有中国客人来了。就这样,3年多的时间,我们一边上课,一边听着汽笛,一边与他们交流,一边思考:是什么把我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联系在一起,是什么让我们这样的亲切和融洽?
此后,我们就一直保持信件来往,从没断过。我把与他通信当成一种纯粹私人的行为,比友谊更进一步,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情感在胸中涌动。
经过4年多的通信,1964年7月17日他在信中将彼此间最后一层纸点破,向我求婚。那天我很平静,因为我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就像远航的轮船一定要靠岸一样。
我们1960年见面后,通信恋爱4年,从1964年他向我求婚,到1967年我们正式结婚,这3年我们还是没有见面,整整7年时间是在“纸”上度过的——我们之间看似很近,因为两颗心早就相随相伴;我们却又如此遥远,以至深爱的人7年不能相见。
那段时间越南正遭受战争***,河内等北方城市都遭美国人轰炸,我所在的河内中华中学附近是发电厂,为了学生的安全,越南政府将我们疏散到附近的良山地区。在良山的崇山峻岭中,我们用双手建起了一所新的学校,尽管十分简陋,校舍都是茅草屋,生活条件艰苦,但能准时收到爱人的书信,一切困苦都烟消云散,真是“家书抵万金”。
越南战事时时牵动着我那“海员爱人”,他每次来信都对我的安全表示担忧,几次申请来越探亲,都未能成行,无奈,他只能对着南方祈祷我的平安。
后来良山遭美国飞机轰炸,我也已习惯战争的生活,但战争的不安却折磨着深爱我的人。他执著的在港口等待,等待我这艘远航归来的轮船。
1970年7月,我终于离开生我养我的越南,到福建福州定居,在福建省上游造船厂工作。1971年,我和“海员爱人”有了第一个孩子,我开始有家的感觉了。只是我那“海员爱人”还要继续出海航行,我们仍不断重复相聚又分离的故事。
一首《远航归来》让我找到心仪的爱人,一首《远航归来》让我从越南到了中国,一首《远航归来》让我与一个人写了10年的书信,一首《远航归来》让我有一个温馨美满的家。
(来源:福建侨报。郑秀兰,女,越南归侨,现年61岁,退休前任职于致公党福建省委员会。)
在越南中华中学任教的郑秀兰,胸前挂着越南共青团的徽章
读中学时,郑秀兰等海防中学的同学与远道而来的中国海员在公园里合影
学校从河内迁到良山,郑秀兰(左三)与师生一起欢迎中国使馆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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