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海岸的深秋，温暖而和缓。纯蓝的天空下面，灿烂的阳光跳跃着让认真不开眼睛。参天的法国梧桐巨大暗绿或金黄的叶子，在微风里摇着。
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世界上最美最适合居住的地方，就是这里了，法国南部地中海沿岸。这话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对别人讲，可是它终究不是自己的。

下午的时候，大学的中文系早早的就关了门。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挤在全校仅有的四台有中文系统的电脑前发mail，或进OICQ聊天。结果就是每天开门的时间越来越短，管理员的脸色越来越暗。
我只能没有目的的在这个陌生校园里闲逛。有一点被驱逐的感觉，酸酸冷冷的浸在心里，说不出来也说不明白。这是哦女朋友的学校。我们是在全德留学生联系会上认识的，那是我和小袁分开后的第三个月，我们相识的。

最后我去了大学的咖啡厅。选了一个靠窗口的位置。这是一栋四面环起来的教学楼。中间是一个室内花园。我正可以看得到巨大的棕榈树和隔着两层玻璃窗，从天顶射近来的阳光。
在欧洲呆久了，听不懂也分得出来各种的语言：法语、德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瑞典语或是阿拉伯语。面前是一小杯渐渐冷下去的咖啡。我独坐在环绕着的各式的语言中间，一片冷寂。甚至没有回声。
我曾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为什么我会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言语，甚至那金色眩目的阳光，都是陌生的。而我的心宛如一个没有底的黑洞，没有期限与回应。只有陷落，无休止的陷落。


凌晨四点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尘儿的电话。我迷迷糊糊张口就用德语说，尘儿，你明天在你们学校门口等我。
尘儿在那边说，讲中文好不好，？我是要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坐了起来，攥着电话的手心里出了汗。等我确定这真的不是一场梦，定了定神，那就祝福你了，尘儿。结婚的那天我一定会去教堂给你们点一对红蜡烛。她在那边叹了一口气，重要的是你。慕容，你有没有学会照顾自己？


电话挂断之后，我再无睡意。
二十四岁的秋天，她高烧四十度。摇摇晃晃地到学校等我下课。
二十四岁的秋天，她去肯德基做晚打烊。一个小时两块五。从九点一直做到凌晨。只是为了给我买一条二十四Ｋ水波纹的白金戒指。
二十五岁的秋天，我们吵架吵到精疲力竭之后，再抱在一起哭。
二十五岁的秋天，我大学毕业在德国工作。她请假去看我。人流如织的慕尼黑站，她一下子就头进我的怀抱说：“我看你来了。”
二十六岁的秋天，她给我打电话说要结婚了，可是那个新郎他却不是我。我知道活在这个世上，无论是选择还是被选择。总是要主动后被动的放弃一些东西。可是我却不知道，那一次次被放弃的是否是值得？


我大约已经持续了两个月素面朝天的日子了。每天背着大书包，原白色越洗越暗的大大的线毛衣，旧兮兮的牛仔裤，登着可以健步如飞耐克旅游鞋。老板说请每位员工交一张照片存档。我拿着出国前的照片去。整齐的装束，理的很有形的短发，嘴边隐隐浮着微笑。同事们传来传去的问我，你居然这样的。那时你在做什么？


那时我在上海同济上学。每天听不完的课，写不完的作业，开不完的夜车复习。那时我清楚的很上海最流行的是什么。无论是服装、手机还是酒吧、迪厅或是什么新鲜的玩艺儿。可是还是觉得沉闷而疲惫。 终于还是决定要远走高飞。
自己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到将来。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是将来。

2001年的新年夜。我在罗马的网吧里聊天。这已经是第二个不眠的聊天的夜。感觉就是在透支生命，而且真的有那么严重。
白天去梵帝岗、斗兽场、罗马废墟。一寸一寸的量着罗马的市区。晚上在网吧，一杯连着一杯喝卡布其诺。甚至忘了眨眼睛。因为只要眼皮碰在一起，我确认马上就能睡过去。
遇到一个网友说，羡慕死你了，2001的新年你在罗马，2000年的新年你在巴黎。而我只有苦笑着，你可知道，每一次我都心理疲惫苦不堪言的露宿街头。
2003年千禧夜，巴黎的地铁居然照常关门。而我在香榭丽舍大街上和同来的朋友挤丢了。凌晨三点钟之后，巴黎开始下雨。最后我蜷在卢浮宫墙对面的拱廊下，等清晨五点半的第一班地铁。后来报纸说，至少有一百五十万人被滞留在街头，沐浴巴黎的冬雨。
而新年，碰上天主教二十五年一次的朱皮特节。教皇做新年祝词。打开梵蒂冈所有的大门。罗马的旅店若客还没满的话，就是一千二百块人民币一天。房间小的连卫浴设备都没有。
所以拼了老命，也要抗下去上网。结果那位网友却说，都么奇妙的经历。真是一生有趣的回忆。可惜我却是没有机会。
我只有叹着起说，好的。这样的话，2003年的新年，我去伦敦。


向往着的都是最美丽的际遇。可是还要记得的是，你只有几十亿分之一的机率，成为最幸运的人呀。


只是想要一种生活，不在乎是辉煌还是平淡。只是想让自己的心安定而温暖的快乐起来。也许他就在手边，也许他远在天边。最困难的是选择与确认。
为了流浪而流浪，是简单而惬意。为了寻找而流浪，却是痛苦而烦恼的过程。
匆匆忙忙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一段一段伤情凄美的爱情，薄雾远山淡淡玫瑰红的日出，蔚蓝天空下跳跃着的金色的阳光，得到喜悦失去的痛苦，有趣或没趣的琐事……一点一点飞落进我飞扬着的心里。也许有一天我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也许有一天我的因为盛满了往事而无法飞翔。到那时就会停下来，真正心平气和的停下来。抱着我的猫咪在午后的阳光里小憩。

谁知道呢？
也许这就是一生。 （待续）2003年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