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广春,34岁,生于金东区岭下镇岭四村,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子弟,1995年他从大连海事大学(原大连海运学院)毕业后,进入我国特大型航运企业集团中国海运集团实习,历经三副、二副、大副。
昨天,他向记者讲述了他的10年远洋经历和游历44个国家的所见所闻。
“我们是跨国企业,发的是美元”
据朱广春介绍,中国海运集团是中央直接管理的国有重要骨干企业之一,是一家跨地区、跨行业、跨所有制和跨国经营的特大型航运企业集团,平时的工资奖金都按美元结算。
多次往返太平洋的东西海岸,朱广春在日本逗留数日,日本的物价之高令他咋舌。2000年4月,他们从智利装运木头返回日本,根据检验检疫法律,日方需要进行消灭害虫的处理工作,7位同事留船看守,朱广春得以上岸休息。但日本不通用美元,他们先按1比102的比价兑换了一些日元。
朱广春看到一家小旅馆标价竟然高达5000日元,寄一封信的邮票就要60日元,一份寿司900日元,一杯饮料120~140日元,乘坐公交车120~150日元,如果打的就更贵了:起步价540日元!好在日本政府补贴他们每天1.5万日元的生活费。他最感兴趣的还是逛一逛遍布日本城镇的二手货超市,从电器、车辆到统一价100日元一本的旧书应有尽有,虽说二手货,动辄成千上万日元的标价还是蛮高的。
“他们的守时让我吓一跳”
当年侵华日军曾在金华县岭下朱一带撒布鼠疫菌,朱广春对日本人素来没有好感:“和美国人比较,日本人简直太严肃了,看上去都一本正经,再问下去才知道是对许多业务并不太精通,用‘假正经’形容再合适不过了。而且,日本船员和政府官员的英语非常蹩脚,说得好的也有很重的口音。”
“不过,日本人的时间观念让人很受启发。”朱广春话锋一转,“比如超市、邮局等服务场所,都写着起讫时间。只要下班时间一到,不管是否有人需要买东西、办事情,都会一边鞠躬‘对不起,请明天再来’,一边忙着关门打烊,毫不含糊。”
日本人的时间观念主要还是表现在守时上,如果货主和工头约好第二天早上8时开工,工头必然会在8时带领着工人前来装货。他们的守时又体现在准时上,既不允许早到也不允许迟到。给朱广春印象最深的一次是1999年,他在香港某航运公司“幸运财富号”担任二副,那是一次特别漫长的航线,需要从上海经日本,10天装好钢材后抵达美国Brownsville港卸货,途经巴拿马运河抵达南美。他们首站抵达的是日本东京木更津港,当时正处港口的运输高峰,他们等不到泊位,无法靠岸卸货,只有在靠近外港的海域抛锚在指定锚位上等待,第N天,有泊位了,日方根据法律规定通知日本的引水员(Pilot)指引靠岸,时间为6时整。据估计,从锚位到泊位大约需要航行20分钟时间,当日本引水员驾船到达“幸运财富号”边进行Pilot Board作业时,朱广春特意看了一回表,自己都吓了一跳:“正好6时整,竟然是一分不差!”
“我看见了泰坦尼克号”
为了更好地保障船舶的良好营运,中海集团近年实行的是国际通用的“人船分离”的人事管理模式,换句话说,船员并不知道下一条航线他将会作业哪个国家的哪条货轮。
朱广春说,我国正从海运大国迈向海运强国,船舶工业发展迅速,他最近作业的接近10万吨级的“振兴号”巨轮就是国产的,船身有239米长、32.2米宽、44米高,货舱有19.7米深,可载重7.5万吨,加上船自重1.5万吨,满载排水量为9万多吨。他见记者不解,打了个比方:“美国的大型航空母舰8~10万吨级,英国的轻型航母甚至不足两万吨的最大排水量。我在美国西海岸洛杉矶港进行靠岸作业时,就擦肩而过两艘轻型航空母舰,长200米左右,宽30米左右,看上去确实很壮观,但就装载能力来说,这两艘航空母舰加起来也就是振兴号的1/2了!遗憾的是,我们不能前往参观。”
“在洛杉矶港,我还看到了泰坦尼克号!它静静地停泊在港湾,真的是古色古香啊!”朱广春开心得像个孩子,“当然它是为了拍摄电影而复制的,应该比撞冰山的那艘邮轮原型小一号。”
“天下的穷人帮穷人”
谈到美国人,朱广春说:“就工作而言,美国人最好打交道,他们似乎个个健谈、幽默,即便是学识很高的工作伙伴,也经常开玩笑。不过,美国南部一些城市的黑人语言实在饶舌,我们经常要他们写下来才懂,陪同的当地司机说,‘不要说你们外国人了,就连我们都听不懂。’我们都乐了。”
在生活上,大多数美国人也非常热情,所以在美国乘顺风车非常流行,朱广春也体验了一回搭车的滋味。“有一次到美国卸钢材,工人需要两三天才能卸完,晚上我们就三四人一组地上岸去玩。从港口到镇区还有一段距离,毕竟人生地不熟,一路上没有出租车,我们就尝试挥着搭顺风车的手势,但一辆一辆豪华轿车都没有停下,终于一辆卡车停了下来,是一位黑人朋友,我当时最大的感受就是‘天下穷人帮穷人’啊!不过我们一商量,还是不敢坐。后来一位墨西哥人开的车停了下来,我们就上去了。”
义乌货、温州人
在和中国有海上贸易往来的国家中,朱广春到达过其中的44个,除了南部非洲,几乎到遍了。令他感受最深的是,许多国家的超市和小商品市场到处都自称“义乌货”,特别是中东国家;许多国家的中国餐馆和杂货店铺的老板,都自称“温州人”,特别是西欧诸国。
位于波斯湾上的港口城市阿联酋迪拜,对中东市场的辐射能力非常强,华人称之为“中东香港”,那里的商业非常繁荣,社会结构多元化,许多工作岗位都活跃着中国人、印度人和白种人的身影。而在闯中东的中国商人中,义乌商人又是最活跃的一支。走在街上,朱广春的同事们就曾经在迪拜碰到义乌老乡。令朱广春备感亲切的是,迪拜也有一个类似中国小商品城的“商贸城”,那里销售的饰品和工艺品大部分是从义乌发货的。除了中东,朱广春和他的同事甚至在意大利米兰遇见了义乌人在推销服装,米兰在欧洲是义乌人较多的聚集地,据说义乌生产的服装在意大利的罗马和米兰两地很受欢迎。
在埃及,朱广春也专门逛了一趟当地的步行街,整条街都是小商品,几乎所有的小玩意儿都是“Made in China”,印象最深的就是形形***的打火机,跟义乌小商品市场卖的别无二致,不过,这里的义乌人倒不多。
在葡萄牙里斯本逗留期间,朱广春发现,这里一些开餐馆和杂货铺的都自称是温州人。朱广春和其中一位小业主握手时开玩笑:“我是浙江人,你要说实话,温州哪里?”他这才交底:“我是丽水青田人,因为在国外温州人比较团结、名声远扬,我们这样自称温州人做生意会比较好做。”
朱广春在西班牙北部一个小港口还遇到了一位福建的朋友,他在国外打拼了7年,先是在首都马德里打黑工谋生,然后随大流卖义乌货,因为竞争激烈生意越来越难做,后来独辟蹊径从西班牙运鳗苗回国赢得原始资本,总算在这个南欧国家站稳脚跟,后来落脚在法国和西班牙边境的一个小城市,开了一家景德镇瓷器店,兼营小百货,把家乡的亲戚也接了过来打理。现在他已经买了一辆3万欧元的欧宝汽车和一套30多万欧元的按揭楼,加上10多万欧元的百货生意,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起来。
在国外船体装卸的时候,朱广春也碰到过一些靠做苦力等绿卡、生活在底层的中国人,一个月只有区区300欧元,虽然包吃包住,但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遣返回国。
千里迢迢找石油
在10年的远洋经历中,让朱广春最匪夷所思的一件事———他碰到了一位真正的温州人,他只身一人前往西非和北非寻找石油。
当时朱广春的巨轮停靠在北非小国突尼斯,他们和往常一样到岸上到处游走,突然看到一个40多岁、风尘仆仆的男子直冲过来,激动地和他们握手,大叫:“三天了!我在这里做哑巴!今天我终于看见中国人了!”原来,他来自温州,当地一些小业主委托他到非洲考察石油市场,但他既不会说英语更不会说阿拉伯语,甚至连普通话都说不好,有的国家可以向领事馆询问,有的地方找不到人问就这么漫无边际地游荡。
这天,他刚从西非转了一圈来到北非,仍旧一无所获。不过,这位老兄自我解嘲地对朱广春说:“找到石油回国告诉他们前来投资,找不到石油就当旅游一趟吧!”
4小时钓上50条鱿鱼
朱广春说,基本上一次远洋就要往返数次太平洋和大西洋,穿越两次苏伊士运河或者巴拿马运河,需要花费4个月到12个月,除去到岸国逗留的天数,大部分时间待在船上。作为大副,他一天要值班4小时,如果是晚上,值班时只有一个人坐在驾驶舱,面对浩瀚的海洋,听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中国之声”,思乡之情油然而生。
海上的生活也并不都是沉闷的,除了看壮观的海上日出,最通常的解闷方法就是钓鱼比赛。“这次随‘振兴号’到印尼,在马六甲海峡的加叻,船舶没有泊位,只好在Karak湾锚位抛锚,因为巨轮装卸货有时候要持续几周,我们始终得在海上锚位等候,大家就拿起特制的海上鱼竿钓鱼比赛。我拿了一根专门钓鱿鱼的环形鱼钩,上面不用任何鱼饵,但环绕鱼竿一圈的鱼钩银光闪闪的,不一会儿,凶猛的鱿鱼就猛扑上钩了。垂线,拉钩,就这样,4个小时就钓上五十几条鱿鱼,其中还有一条是海蛇呢。再一看二副,他更厉害,小黄鱼装满了七个蛇皮袋。后来,我们吃了好几个星期的涮鱿鱼、烤小黄鱼。”
谈起海上生活,朱广春总是笑眯眯的:“白天运气好的时候可以看见鲸鱼在喷泉,那家伙好几吨哪,可比想像的大多了!”
海上小偷下手贼快
在座一位女孩好奇地问他:“你这么多年航海经历中,有没有遇到过海盗啊?”
“这倒没有。不过,停泊或者抛锚的时候最怕的是小偷,海上小偷下手真是贼快。”朱广春回答。
在印尼,中海的船舶就屡屡被盗,因为特别配备了防盗人员。这次停泊印尼时,朱广春让工友做船舶的日常维修保养工作,突然天降暴雨,船长让工友和防盗人员都撤回岸上来,过了一小时,雨停了,大家跑回船舱,一清点,17桶油漆没有了,不过更昂贵的电子设备都还在。“在印尼,我就见过小偷开着小船靠近其他货轮偷割缆绳,要知道一条尼龙缆绳的价格就是一万元人民币呢。”
请登录后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