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羊20多年前就去台湾了

这是一段倒翻了一坛醋的回忆。

当年衣羊还在当二副的时候，被公司发配到了一艘注册在香港的杂货船。为什么叫发配？因为这艘前东德在70年代建造的、即将报废的杂货船是一艘破旧、连适航证书都是船东通过不正当手段开后门换来的。可以说此船在大洋航行摇摇欲坠，是否能够经得起大洋风浪就得看老天爷的照顾了，公司里面的船员了解此船情况的都不愿意去。

刚刚从集装箱船舶下船公休的衣羊不了解船舶状况，被公司那些见租金眼开的外派部管理人员连哄带骗到了该船，衣羊是看到能够拿到每月250美元航行津贴，心一热就打起背包赴任了。到船后马上产生此去是否能够活着回来的悲观情绪。想回来已经不可能了，外派部管理者说，回来可以，你必须赔偿来回路费，还得受到处分，开除公职。在当时刚刚开放之际，谁敢违抗公司的指示，只能在船上暗暗咒骂这些管理者缺德，草菅人命，为了利益不顾船员生命。连船长都抖豁豁地跟衣羊说：“看来我们被公司外派部那些畜牲骗了，衣羊，我们出去后可要团结在一起，现在不是为了赚钱奋斗了，而是为了家庭、为生命而搏斗了。”

在香港锚地，船东装模作样派了船厂工人象征性地把明显缺陷修理了一下，就在风雨飘摇中，衣羊他们在香港出发到台湾基隆装货，然后到日本装货后横渡太平洋，穿越巴拿马运河后到加勒比海一些岛国卸货，就这样衣羊走上了一条充满荆棘航行历程，把生命交给上帝保管了，就在此船服役期间，衣羊遭遇了都是第一次的可怕海盗袭击，遭遇了加勒比海岛国的偷渡客的光顾，在船长巧施锦囊妙计之后，最后，终于死里逃生，虎口脱险，被黑心船东老板克扣工资后幸运地炒鱿鱼回家了，离开了那艘什么东西都会动，而主机经常不动的废钢船。后来，据说印度人接受了此船后不久就在某太平洋海区沉没了，船员无一生还。由此，衣羊他们逃过生命一劫。但是那次台湾基隆行给衣羊留下到台湾的第一次印象。

公司在外派时开会告诫衣羊他们，如果船舶到台湾全体船员不准下地，也不准与台湾任何人单独接触和交谈，违者纪律处分。同时宣读了船员被处罚、开除公职、开除党籍的严重处分的通告。原来某外派船到台湾后在台湾当地海员工会的安排下船员游览了台北市市容，参观了故宫，还被当地媒体拍了拜谒蒋氏纪念堂的现场照片。通告说船长、轮机长没有党性，丧失了党员的立场，为人民公敌低头哈腰，还鞠躬致敬，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故。

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大风浪航行后，终于到了基隆港的防波堤外。基隆港代理通过高频联系因为大风浪，请船长直接将船开到防波堤内，然后非常亲切的告诉船长，欢迎**船员抵达台湾，希望**船员在台湾基隆度过一个愉快的靠泊装卸时间。引水员上船也非常热情与船长握手，然后向非常拘谨的衣羊打招呼：“二副，不要害怕，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都是平头老百姓，国家***是上头的事，但是我们都是一家人，说一样的语言，一样的习惯，一样的祖宗。可惜你们到了基隆除非海员工会安排，否则不能下地。”

衣羊听了以后有点尴尬地对着引水员微笑，但决不开口对话，害怕出言不慎被站在驾驶台为引水员递茶水、香烟的服务员听到后坏事。服务员真正的职务是公司派遣在外派船的政委，他以服务员的身份监视船长和驾驶员们的一举一动。

船舶靠好码头后，代理上船告诉船长让船员到餐厅集中，准备接受台湾移民局官员的检查。代理拿出了一张专门对**船员填报的表格，其中一项内容要填报政治身份。无任如何在当时情况下非常紧张的，好像回到了白色恐怖的年代。

当然，在出来时船长、政委就受到了指示，绝对不能暴露政治身份，假如船员擅自暴露将视为泄密而将在离开台湾遭到遣送回家，同时开除船员队伍。

移民局官员和警察上船了，其样子就像衣羊在电影看到那样，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登轮的。衣羊被这样大的架势弄的心里毛毛的，看到那些官员头带着晴天白日的帽徽以及曾似相识的装束，衣羊被推入了时间隧道里面去了。现在他们就像革命者一样面对了“敌人”。或者像在某一个关卡正在进行围捕革命者。

当移民局官员开口后才将貌似白色恐怖的气氛破坏了：

“**同胞们，欢迎你们到台湾来靠泊！这里也是中国，不同是这里是***统治的台湾。制度和**不同外其他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同胞，请大家不要紧张，我们上来都是履行正常的进口手续，也不会给你们难堪的。不过需要告诉你们的是，因为受当局的限制，你们不能登陆，只能滞留在船上。不过，此地的海员工会会通过手续给你们申请下地的，不知道你们停留的时间多少？有三、四天的话，工会会组织你们游览台北市区以及其他地方的。”

代理此刻也制造气氛放松船员正襟危坐的船员们：“船长，第一次到台湾吧，告诉大家放心好了，在船上没有***和***之分，你们都是漂泊的海员，到了港口就是一个驿站，你们正常工作绝对当局不会为难你们的。告诉大家，我也是**人，我是父辈就是从上海过来的，我还可以说几句上海闲话呢？格达有上海宁哇？我讲的上海闲话正宗哇？我也多么想到阿拉上海白相去啊，我还记得上海城隍庙，还有那里的南翔小笼包子，可是两岸现在分隔，我们只能等待历史发展，相信我们会走到一起的，台湾人民也是这样想的。”

衣羊听了代理的上海话，觉得非常亲切，脸上的紧张也慢慢消失了。总觉得台湾和**那么的亲情、亲近，也没有语言隔阂。可是，心里面一直被指示封口了，只是对着代理笑笑。

进港手续办好后，代理说看明天的港口安排，如果时间充裕，海员工会还会到船来看望你们并安排下地观光。不过告诉大家梯口有警察把关，请大家不要随意走下舷梯，他们是执行公务的公务员。如果有什么急事、或者身体不舒服需要就医，请船长马上通知代理，我们会马上安排的。

船长代表船员感谢了代理的热情接待并看着政委的脸色婉言谢绝了代理安排海员工会去台北观光。这样衣羊的第一次到台湾，只是在驾驶台看到了台湾基隆的一个轮廓。那一幕宝岛的轮廓，衣羊也是非常渴望的，他拿起望远镜不知道望了多少遍。看着远处的那座郁郁葱葱的高山，衣羊心里感叹美丽祖国的大好河山，感叹祖国被分隔的悲哀，连脚步都不能他上去，遗憾之外更多的是心痛。

第二天中午，代理带着海员工会的人员来到了船上，同时还带来了台湾出产的水果。那些衣羊从来没有见到的水果让他大开眼界，他比其他人先认识了火龙果、人参果、槟榔果等。这一切他感到了非常满足了，毕竟那时除了海员外**还没有人到台湾去，衣羊他们是1949年以后到台湾去的凤毛麟角的早期人员。

现在经过30年的两岸同胞的共同努力，终于实现了“大三通”。可是因为各种原因他提前一个星期上船了，错过船厂接新船。因为那艘船很幸运，出厂后拿到了**第一张大三通后去往台湾通行证，开始去往台湾高雄的**航。不过衣羊还是由衷祝愿那位幸运的船长完成了划时代的两岸直航，替衣羊完成了夙愿。

衣羊想起了当年的台湾行，那不能亲脚踏上祖国宝岛土地的心酸还深深印在心中，让他耿耿于怀。衣羊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他一定能够故地重游，踏上20多年前未成登陆的基隆，衣羊深信不久以后会消除过去的遗憾，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到台湾旅游，踏遍祖国宝岛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