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岁,一个慨叹的年龄,这时候的我们是一种什么样子?……
——题记
总以为自己青春犹在,至少说还没有衰老。浑然不觉斗转星移,已届“知天命”的我,却总在不觉中流露一丝抹不去的稚气。
早在几年前,一位阔别多年,曾经与我风雨同舟,一起搏击过比斯开湾的好友,在电话郑重其事地将“老”字赠给了我,不由心头一震:我也老了吗?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将要迈进五十知天命的门槛,我这才偷闲揽镜自照,发现自己眉宇间的“川”字形皱纹,竟如同刀镂一般的深刻,耳鬓的华发,在青丝间杂陈,是那样的固执,是如此的不协调:我这才想起,整天价的“老爸”、“老爸”喊过没停,已与自己比肩的儿子,也已经长成当初自己步入远洋的个头。
五十岁,一个慨叹的年龄,这时候的我们是个什么样子?
于是,我便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于是,认真地思索着正式跨进五十门槛的我们。
五十岁,这个年龄的我们竟有那么多说不尽的感慨:我们世事洞明了吗?未必!我们坚韧、刚毅吗?为何又有那么多懦弱与优柔?我们渴望建功立业,事业有成,可多数人仍然是凡夫俗子;我们中不乏暴富与大款,但更多的还只是一日三餐不愁的庶民;我们中也升起过几颗耀眼的“星”,但,更多的是默默无闻,头顶上没有任何的“光环”;我们中不少人的日子过得那样风光潇洒,但更多的为老婆下岗失业、孩子的读书缺钱而发愁,慢慢地自己也开始慢性疾病缠身……是啊,感慨多于激动,缺憾多于幸运,我们这个岁数的人啊,都有许多埋藏心底的故事。
五十岁,人们都说是收获的年龄,是开始享福的年龄。我说,不!五十岁,是我们这一代“人生纤夫”继续忙碌、耕耘的年龄,孩子们说我们这一代人是一生的辛苦命,是新世纪的苦行僧。
不是吗?我们拉着生活的纤绳,跋涉在生活的沙滩上,留下一串坚实的脚印。就说我们远洋这个行业的海员,生活中五十岁的我们,公休、上船;公休、上船;两点成一线,身边珍藏无数奉调远航的电报和海员两地书的我们,几曾停歇过脚步?我们的生命年轮里,哪一圈不浸透着我们的汗与泪甚至鲜血?哪一圈不渗透、凝聚着“海嫂”们无尽的操劳、奉献,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牵挂和期盼。
我们最能吃苦耐劳,我们以自己是浮动国土上的水手而自豪、骄傲,面对印度洋的狂风怒涛,面对赤道的高温酷暑,面对海盗的猖獗袭击,面对一切无法预料的风险,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我们可以无私无畏,然而我们最怕倒下,最怕看到鄙夷的目光:“有什么稀罕的呀,不就是一名破水手吗?就是当上了船长,又能怎么的了?才挣那么丁点儿钱,买那么点儿现在国内哪儿都能够买到的四大件,不是早年的风景喽!再说了,这海员的社会地位呀,似乎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嘛,谁愿意嫁他们,谁愿意守着这帮子苦行僧呢?”面对冷嘲热讽,我们无言以对,沉默是金,还是那水手的***,该上船时还上船。
我们在苦水中长大,吃苦、俭朴、孝顺是我们这代人的***。哪个海员不爱船爱家、爱老婆孩子、孝敬父母?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们从口中将船上发放的晕浪食品——水果罐头、乐口福省下来,在公休时捎给亲人;我们将辛苦积攒下来的微薄“航贴”,买一块树皮凉布料,买一块英纳格手表,或买一台当年颇为时尚、奢华的收录机、小彩电,去慰藉爱人、家人寂寞的心灵……这一件件陈年往事,当年的我们无不乐此不疲。
五十岁男子汉的我们,有时心细得令女人望其项背。我们能牢牢的记住夫妻间多少次重逢聚首,与夫妻间多少回挥泪别离,夫妻间总共多少封书信,孩子出生的那年、那月、那天、那时刻……因为我们有传统的中华男人的粗中有细的美德,我们有炽烈而令人羡慕的爱情情结。
我们最拼命忙碌。不知不觉中,我们忙得昏天黑地,累得筋疲力尽。在大海航行,我们需要百倍的小心谨慎,需要为了船舶的安全生产、正常运行付出我们的职业操守;船舶靠离港口,我们需要抓紧一切机会,争分夺秒,为新的航程的开始,去做好事无巨细的精心准备。都说当海员能免费周游世界,然而我们并没有多少时间浏览异国风情。我们深知“安全责任重于泰山”的哲理,我们懂得新世纪中国海员肩负的历史使命,只有等到“春风做伴好还乡”的时节,我们才会打点公休的行囊,重温那令人心驰神往的港湾之梦。
谁曾想,从风华正茂步入而立之年的岁月如梭,进而谁曾想,四十不惑又届知天命的急景流年。
“知天命”的我们与潇洒无缘,与轻松无缘,很少梦想,但渴望成功,一个我们每个人心中所期望的成功。
这便是我们——出生在五十年代,伴随着共和国走过五十个春秋而“知天命”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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