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 逢

    这以后，我们只能靠手机联系了。每天总是发不完的短信，聊不完的电话。忽然有一天，他说你过来吧，我想你！那时他们的船停在张家港，从苏州过去坐车也就两个小时的样子。当时我答应了。我们家家教挺严的，我从没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他虽然家里都知道，但毕竟才认识两天。我回家问妈妈，她说你自己看吧，不过一定要把握好自己，她说她相信自己的女儿。家庭这关算是过了。第二天来到单位，想请假。同事问我什么事，因为关系蛮好的所以就告诉她了。同事是个已婚的女人，婚姻一直平平淡淡，她不怎么相信男人。她一听就说这个你要考虑清楚，去了后是个什么样谁也不知道，男人都***，在家不敢怎样的，出了门可保不准了。我当时觉得她说这话挺可笑的，不就是张家港吗，还能把我吃了！而且我是那么想见他。但是周围很多人都说我傻，毕竟才认识两天，你能知道他是什么样人？其实现在社会这么复杂，我知道她们说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好像有股什么力量催着我，不去不行。而且我想我当天来回总没问题吧。于是在众人怀疑的眼神中我找他去了。那天到张家港已是下午了，我打电话给他，他说要到港区，他来接我。我到那后一看，天啊，什么破地方啊，尘土飞扬的。还没来得及感慨，他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了。那天他很忙，是从船上匆匆下来的。而我还没吃饭，他就带我到一家小面馆吃面去，那里又脏又乱，我吃了两口就说饱了，不吃了。他一脸歉意，说实在太忙了，晚上再带我去吃好的，现在马上要回船上。我对那船也挺好奇的，于是就跟他去了。走了10来分钟的样子，来到码头。一个庞然大物映入我的眼帘。我只觉得好高好大啊。船上有张梯子从上面一直通到下面。是用钢铁制的，下面有网兜着。他一步就跨了上去，转身说上来吧。我心里毛毛的，这个东西这么高，又摇摇晃晃的，不怎么敢走。他看出了我的胆怯，伸手说我扶你吧。我在他的帮助下七歪八扭地上去了。那上面全是钢铁架起的空间，爬了几层楼梯，他把我带到他的房间，说你先坐一下，我还有事，就出去了。他走后我四处看了一下，挺干净的。一张床，用床帘挡着，一张办公桌外加一个沙发。边上是一个小门，进去一看是个卫生间。卫生设备还挺齐全的。几分钟后他回来了，冲我笑了笑，拿了一件什么工具就又出去了。如此反复几次，我挺好奇的， 问：

　　“你干吗呢？”

　　他说：“修罗经。”

    我说罗经是什么，他说就是指南针。我说我能去看看吗，他说好啊。于是我就跟他来到另一个地方，那里全是仪器。也看不到其他人。后来才知道，他是三副，那些事归他管。他在那摆弄了半天也没搞好，估计是心不在焉。我说我到处走走，他说可以，别走远，小心点。我记得刚才走过一个甲板，就过去吹吹风。那天是九月初，天气很好，风吹着很舒服。特别是像我这样在城市里呆惯了的女孩子，站在那样一个地方，感觉真的很不一样。抬眼望去，一片汪洋，我觉得心胸似乎也宽广了许多。正当我陶醉时，有人拍了我一下，转头，是他。对着我笑，说，在看什么。我低头，看着足尖。半响，才说，海真大。他爆笑，海，这哪是海，这是长江。哦！天哪！糗大了！瞪他，笑什么笑，人家没见过海不行啊！他举手投降，行行，不笑不笑，却还是笑得喘不过气来。没辙！笑吧，笑掉你的下巴最好！我掉头走人。他赶紧跟上，不笑，真不笑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眼看天灰下来了。我说，我要回去了。他说不行，还没吃晚饭呢。要不现在去。我想想，是有点饿！那就去吃吧！也不能太亏了自己的胃吧！张家港的街头，人不是很多。可能是不是市区的缘故吧。我们俩找了家还算干净的小饭馆，点了几样清淡的小菜。都不去想即将的离别。在愉悦的气氛中我们结束了晚餐。再一次回到他们的船上。我说我真的要走了，天都快黑了。他拉着我，一脸不舍，说，别走吧，今天就住下吧。我说不行，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子。他说：“要不这样吧，你住在我的房间，我去别的空房间睡。” 我说，还有空房吗，他说有啊，实在不行我就眼其他人挤挤。今天太忙了，明天就空一点了。我想想这样倒也可以。因为我也有点舍不得走。于是我就故作凶狠状，那好，我答应，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过了20：00就不准进房间了。他说好好好！都依你！那天到了晚上，气温好像特低，可能是在水上的缘故吧。我在房间是不觉得，有空调的。但他每次进来拿东西时让我知道外面确实很冷。到了8点，我就说你不要进来了，我锁门了。他说好吧。我去上班了。我一愣，上班？现在？他说是啊，我8点到12点值班的。你早点睡吧。说完挥了下手，走了。过了大概一两个小时的样子，他敲门，我说不是跟你说过不能进来吗。他说拿个工具就走。我打开门，见到他，一身的冷气。我说外面很冷吗？他笑笑说还好啊。就又走了。我把门锁上，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会儿，感觉有点困了。就拉开床帘和衣躺着。正当我迷迷糊糊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了。我赶紧下床。

　　“是谁？”我问。

　　“我。”听得出是他。

　　我定了定神，“你干吗？”

　　他说：“我下班了。”

　　我说你不是说有地方睡吗。他说你先开下门吧。接着敲门，敲得很急。我来不及多想，就去开门。因为我比较胆小，所以锁上后还用插销插上了。我把锁一开，他就往里推。我说慢点慢点，哎呀，弄到手了。他还在推。后来我想他可能怕我改变主意不开吧。他进来后才发现我捂着手指。怎么啦，他问。都是你啦，这么急干吗！我委屈地说。他赶紧拉起我的手，让我看看，伤到哪里了。我手一缩，不给你看，让你心疼死。他的眼神真的流露出一种好心痛的样子，我不再挣扎，享受着他的呵护。半晌我回过神来，说，你不是说有地方住吗？他看着我说，是有的。但是我不想离开你。眼神是醉死人的温柔。我顿了顿，说，不行，我早说过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那我就是那种随便的男孩子吗，他很严肃地问。我抬头，发现他脸都红的，是气忿的那种。我无言以对，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那你睡哪儿呀？要不我也不睡了。他说，不是有床吗，你睡里边，我睡外边，不就行了。我一下子急了，你还说你不是这种人。话音未落，看到他强忍的笑意，知道自己被耍了。什么意思啊，你！我大叫。我投降我投降，他掩不住的得意。然后正色说，我睡沙发，你睡床。你把床帘拉上。看着他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相信他。再说外面那么冷，我还真不忍心赶他走，只好回到床上，和衣而卧。他也在沙发上躺下。大家都不说话。整个房间静悄悄的。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一点睡意都没有。毕竟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是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我的心里总是会有些七上八下的。我在想他是真的睡了，还是在想什么。这么会儿也不应该马上睡着啊，况且他的心情应该也不太平静吧。老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悄悄拨开床帘偷眼看了下，谁知他也在看我，眼光正好对住了。我一惊，赶紧退回来。 　　　　　　　　　　　　　　　“睡不着啊？那我们聊聊？”过了会儿，他说。

　“好啊！”我应着。

    那一晚，我们隔着一块布帘，聊了一夜。不记得都说了些什么，只觉得时间很快。一会儿天就亮了。可能是恋爱中的人精力比较充沛吧，反正我们俩谁也没觉得累，倒是神采弈弈的，好像有使不完的劲，说不完的话。第二天他好像挺空的，说要带着我到处走走。其实那里也没什么好的去处。只记得见路就走，也不管是到哪里。他告诉我当天他们要开船的，而那次他计划出去一年。他无限伤感。他说他对自己是有信心的，但是时间的杀伤力太大，他不知道下次回来会不会物是人非。经历了昨晚后，我对他的人格充分肯定，我在心里已经承认了这个男人。我愿意一辈子跟他。所以我跟他说，不就一年吗，很快的，你别担心，我等你！可能是长年在海上漂的缘故吧，他们对时间的理解跟我们根本是不一样的。在他们看来，时间就是寂寞，空虚。一上船，陆地上的一切都充满着变数。特别是关于爱情。那天的他始终是那么忧郁，我只能拼命保证，我等，不管多久，都等。当时的我真的恨不得把心掏给他看。时间就在我们的山盟海誓中慢慢逝去。终于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了。他把我送到车站，让我先坐下。然后他跑前跑后地去买票，买水，等一切忙完，离开车还有一点点时间。他在我身旁坐下。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说，于是沉默了。我看着人来人往，心里真的很忧伤。忽然手上有个什么凉凉的东西。我看向他，天啊，他在流泪。我一下子就崩溃了。抱住他，失声痛哭。也不管多少人在看着我们。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我真想留住他。他突然放开我说，我不去了。你等我，我去拿东西，咱们回家吧。我擦了下哭红的眼睛，理智又回来了。说，不行，你这样回家不是像逃兵一样吗。我不能让人说是我害了你。我们都已经说好了，我等你一年，不管怎样，一年后我决不改变。在难舍难分中，列车来了。我们依依不舍，但是没办法，我还是一个人踏上了回苏州的列车。一路上，我告诉我自己，不要流泪，不要伤心，你已经得到一个人的心了，不管未来怎样，至少是爱了，真真实实，刻骨铭心地爱了。这是好事，决不能哭。这时，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很久以前同事给我猜的谜语。我马上发了个短信过去：

　　天鹅飞去鸟不归，　

　　良字无头双人立，　

　　双木非林心相随，

　　您字去心各自飞。

　　很快我的手机就响了，一看，短信，只有四个字：我很想你！我知道——他懂我了。